“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与大小姐这般说话!”
那灰衣人名叫裴影的终于说话,剑已出鞘,被兰紫卓挥手制止。兰紫卓一副悠闲模样,“放心,我不会插手,我姐弟三日后离京,中州权当我们没来过。至于你的账,我自然会算。”
说罢,示意裴影带着兰鹤亭离开。沈愈心知如此是真的留不住兰鹤亭了,只得黯然避开,却仍是忍不住叫住了兰紫卓:
“圣女也将即位一国之君,难道不曾肖想过权势至尊、君临天下?”
兰紫卓脚步一顿,略微侧首,认真回道:“说不想是假的,但我想成为帝君,是因为我知道怎么样做一个好帝君,我比鹤亭更适合那个位子。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中州气数未尽,非我这代可完成之事。我能做的,不过是顺应时势,但求无愧于心。”
说罢,兰紫卓嫣然一笑,“沈少侠何必纠结,戏台搭好,您只管把这出戏唱好便罢,至于观众何时入场,怎么看戏,要不要上台,恐怕你想管也是管不了的,无谓操心恁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沈愈闻言一怔,一边咀嚼着话中三味,一边目送着兰紫卓三人离开。
“姐……”
回到驿馆,打发了哭哭啼啼的月浓和一脸不耐的裴影,兰鹤亭挤挤挨挨地蹭到兰紫卓身边,揪着对方的袖子撒娇。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兰紫卓恨铁不成钢地锤了兰鹤亭一拳,“我不信你走不脱,和他耗着干嘛?是不是就笃定人家不会伤你碰你,非得两相折磨?”
提起这个兰鹤亭又是一肚子火,“我就是生气,他做了这么多事,所图不小,居然一个字也没给我漏,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缘由,换你你不气?哦,不过裴影自小在你身边,他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自然不懂我。”
兰紫卓含笑啐了一口,“没个正形!毁家灭族的事,可能怕牵连你吧。我瞧着说什么担心苗楚,真要担心,他还作什么筹谋这么多?”
“我知道啊!我气的不就是这个吗,事已至此我难道连句实话都听不得?我是怕他牵连的人么?”
“好了,你们到底是年轻,”兰紫卓拽过兰鹤亭,安抚地拍拍他的头,“你若是接受不了,那我们就回家再也不见他,你若心里还有他,不妨再让他一次,嗯?”
“他开始不说也就算了,我问他他也不说,我说走他硬要留我,你是谁姐姐啊怎地偏疼外人?还有兰月刀,想来和他脱不了干系。”
兰紫卓笑起来,“瞧你,还是个孩子脾气。兰月刀的事我这边有了些眉目,自有分寸,不需你操心。不过,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也不小了,人生在世总是什么都要经历,喜欢和爱,终究要自己体味一番才是。我可不做恶人,万一回头你俩和好,我却里外不是人。但你放心,有我在,你想听便听想走便走,想揍谁就揍谁,好不好?”
自小兰紫卓就是这样,不像别人一样对兰鹤亭管这管那,任他奔跑摔跤,只要不伤及性命,是苦是累只要他想做便都是支持的,为此小时候连兰紫卓也没少被家里罚跪。但听到熟悉的话语,兰鹤亭飘忽不定的心也终于归到了实处,他干脆蹲坐在地上,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姐姐膝头,嘟嘟囔囔地说道:“反正,他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两天后,三皇子元文昌狱中暴毙而亡,三个太医令提心吊胆地验了一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以“惊厥过甚,心毁脾摧”草草结论。鸿阳帝闻讯呕血昏迷,昏迷前令左丞右宰监国,皇后贵妃轮流侍疾。宫闱内外对第一道旨意尚且理解,对第二道却众说纷纭。夏皋宫变后,贵妃明面上并未受到任何牵连,让人不禁感慨其圣眷优厚,但宫禁内侍们却知贵妃被幽禁,非召不得踏出宫门一步。此番三皇子薨逝,不知放出贵妃,是念其丧子予以抚慰,还是另有安排?
“陛下,喝口参汤。”
若让熟识贵妃的人瞧见,一定会大吃一惊,如今的贵妃哪有之前雍容美艳的样子?满头珠翠却面色憔悴至极,正端着一碗汤药,喂给躺在床上的鸿阳帝。
贵妃稳了又稳,才把汤药送入鸿阳帝口中,鸿阳帝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去,似乎给昏黄的脸颊添了些许血色。孙大监垂手立于一旁,见状不由地眼眶湿润,赶紧偏头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贵妃小声说道:“之前太医让备些参汤和好克化的汤粥之类,大监去看看?我想着放在这里用小炉温着,要是陛下醒了,当下就用进些,不必再等,您说呢?”
孙大监下意识地向鸿阳帝方向看去,哪里有回应,孙大监又是一阵心酸,他伺候鸿阳帝半生,见不得他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似的僵躺在床上,此时也只能小声应是,躬身退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