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轻轻地搅动着汤药,反手就倒进了旁边的花盆里,瓷碗被放在一边,她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小心翼翼地凑到鸿阳帝身前,就那么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了许久。
“我十六岁就跟了你,怀三亡二,膝下就剩了文昌这一个孩子。”贵妃将头靠在鸿阳帝肩膀旁边,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我知道你一定也伤心,毕竟你那么疼他,对不对?”
“可怜我儿一辈子在君父控制下活着,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如今倒也是个解脱,但我不能让他孤苦伶仃的走,你我是他的生身父母,这就陪他去吧……”说着,金钗高举,猛地刺向鸿阳帝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袖箭破空而来,“叮!”地一声把金钗打落。贵妃霍然起身看向来处,“是你?!”
来的正是秦皇后,她一袭红衣,身着银甲,手持长枪,连贵妃也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到了当年在帘后偷瞧将军府贵女的时候,她随即怒火中烧,厉声道:“为什么!你明明恨他,何必阻我?!”
“是我让她来的。”
贵妃宛如见鬼似的扭过头去,鸿阳帝斜靠在床上,虽然仍是一副力困筋乏的虚弱模样,但目光炯炯,比之前所谓“弥留之际”的状况可是好上太多。
“你骗我?!”贵妃拿着金钗再次扑过来,这下也不等秦皇后出手,鸿阳帝再虚弱,对付一个心力交瘁的女人也够了。金钗被丢到一旁,人也被甩到一边,钗环掉了满地。
眼见与自己斗了半辈子的女人现在狼狈不堪,发丝垂落在脸颊旁,秦皇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随即怒视鸿阳帝,“她好歹是你孩子的母亲,与你同遭丧子之痛,你布得一手好局,连她也诓了进来!”
鸿阳帝径自披上外袍,连个眼神都未分给贵妃,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也来教训朕?一子动,满盘皆惊。你若如你父亲般刚正不阿,大可以不答应朕。”
“呵!”秦皇后回之以冷笑,“我不答应,怕已经是御花园里牡丹园里的花泥。”
话音未落,殿外隐约的呼喝声、脚步声纷至沓来,屋里三人知外面有变,都按捺住自己静声不动。大门忽然打开,秦皇后连忙挡在鸿阳帝身前,来人身着麒麟阁服色,大声禀报:“自全安门、顺安门至大殿,一应可疑人等均已擒获!”
此言一出,贵妃一脸绝望,兵士退走,鸿阳帝心中多少有几分得意,看向秦皇后,“是不是后悔刚才假惺惺地阻挠这个疯女人了?”
“多少是有些对不起她,不能让她手刃仇人。”事已至此,秦皇后反而一脸平静,“我有诺在先,对不起便对不起吧。你的命早就被别人定下,我再有怨,不及人家血海深仇,元丹灵,我也曾想好好与你过日子的,但你杀弟篡位,从你有此心的那刻起,放逐我父兄,分化挪用军中力量,独宠贵妃,我们三个人的结局就注定了。当年悲剧因你的野心而起,今日,也该因此而结束。”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第30章 真相
鸿阳帝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后,结缡十余载感情不睦,秦红缨从未和他一条心,但他认定没了母族的依仗,秦氏不过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况且当年的事秦红缨并不知情,兹事体大,知道内情的下属大臣,除了个别忠心且有眼色的告老还乡外,大多被他以各种名义贬斥甚至诛杀,如今居然是秦皇后旧事重提,片刻间鸿阳帝额头已沁出冷汗。
一旁的贵妃看着鸿阳帝煞白的脸色,突然醒觉,一阵冷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但随即又是说不出的畅快。她大笑道:“报应,这都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元丹灵你活该有报应!”
“胡说!”鸿阳帝一把掐住贵妃的脖子,“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若不杀他,生不如死的就是我。”
贵妃被掐的呛咳不止,白眼一翻倒在地上,也不知是被他掐晕还是掐死了。秦皇后气极反笑,“不提先帝,先皇后身怀六甲,一尸两命,你又哪里无辜?”
“她的死不关我事!”鸿阳帝犹如一头暴躁的野兽转来转去,“我说过,我去的时候凤宁宫已然着火,谁知道她怎么死的!”
“那是阿慈为保孩儿舍了自己!”
一个声音响起,满含悲愤,正是沈夫人。她双目含泪,拄着拐杖,在沈愈和沈星落的搀扶下一步一顿地走进了正阳殿,“元丹灵,事隔多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可还记得老身?”
鸿阳帝乜斜着瞧了半天才说道:“原来是沈夫人,朕差点认不出了。”说着又转向后面的沈愈,“朕从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有些恍惚,可惜玩鹰多年竟被你这嫩雏叼了眼,你是沈氏族人?朕可以许你大好前程,分宗另起,何必跟着一个丧夫丧女的老女人走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