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鹤亭见他,忍不住牙根儿痒痒,“我还能在哪儿,沈少侠终于有空想起我了?”
往日沈愈见兰鹤亭讥讽那些看不惯的人只觉得畅快,现在见兰鹤亭像是刺猬一般扎得自己千疮百孔,他呼吸一顿,犹自挣扎道:“总是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些时日……”
“放屁!”几日来积攒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兰鹤亭没忍住爆了粗口,“沈愈啊沈愈,你脸也忒大了些,小爷我出生以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你舍不得我?不会伤我?好啊,你放心,我也不伤你,我且得让你好好活着,就活生生臊着你,天天找十个八个人提醒你欠了我什么,只不过——”
兰鹤亭看着沈愈微白的脸色,难以抑制地有些报复地快感,吐出沈愈最害怕的那句话:
“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再见到我!”
连日来的奔波算计,对兰鹤亭的愧疚无奈,沈愈后退一步又一步,终是抵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你该知道,我们谋划的是杀头灭族的事。一个不慎走漏风声,牵扯太多人命……”
“所以你不相信我?”
“我是想护你周全!”
“周全?”兰鹤亭呵呵直笑,他用拳头砸着床板,发出咚咚的响声,“我受到的伤害目前都源于你!杀头灭族的事,你居然一个字也不给我漏,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沈愈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太害怕了,权利、皇位…这些大概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你离它太近了。中州为了帝位,兄弟阋墙爱人反目,鹤亭,但凡你有一点动摇,你和我,还有我沈氏族人,包括星落,全都要万劫不复。”
兰鹤亭被沈愈气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是疑心我,怕我借此搅乱中州,以助苗楚。”
“我信你鹤亭,但我不信你姐,不信你祖母,我不敢赌!”沈愈不禁大声起来,“苗楚繁盛中州式微,你阿姐脾性如何我一点也不知道!她是个女人,能做好一国之君吗?如此大好机会谁又不会动心?你和她姐弟情深,但你也是嫡系男丁,难道她真的不会把你视为威胁借此伤你吗!”
“放肆!”
雕花糊纸的直棂窗被击了个粉碎,一道鞭影透窗而入,劈头盖脸地就往沈愈的方向袭来。沈愈反手抽出凝雨剑,六出剑法如春水化雾,破开重重鞭影。对方一击不中,长鞭从一个诡异的角度递出,缠上凝雨剑,沈愈身形调转,凭着强悍的臂力将对方扯进屋,那人打蛇随棍上,根本不做抵抗,借着沈愈连同自己和另一个人一起跃入屋内。
来人身着缃色杂金的缎绣百褶裙,头戴一支兰花造型的翡翠簪,弯月形状的眉心坠戴在额前,一双凤目顾盼生姿,站定后环视一圈,冷笑一声:
“你就是沈愈?”
第29章 离合之际
“阿姐!”
兰鹤亭这一声坐实了沈愈刚刚听来的消息,面前这人正是苗楚兰月教圣女、兰鹤亭的姐姐——兰紫卓。
兰紫卓其实和兰鹤亭并不太像,姐弟俩似乎生反了,兰鹤亭要英气俊美得多,兰紫卓姿容不过清秀,但令人一件难忘的便是她的眼睛,若说姐弟二人最相似的,也是这双眼睛。不同于兰鹤亭的灵动活泼,兰紫卓的眼神透露出的则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没错,就是气势。沈愈一见兰紫卓,便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错的离谱,兰紫卓眼神中流露出的从容自信、坚定果断,是沈愈在任何一个中州的女人身上从未见到过的,比如沈夫人、比如秦皇后、又比如楚魅姜不忘等人,即便她们也同样很强悍,但目光中总有隐痛,偶尔也有疲惫和退却,这些在兰紫卓身上都看不到。若说姐弟二人中有一个人有帝君之相,那也确实是兰紫卓。
沈愈将凝雨剑背于身后,单手行礼,“见过圣女。”
兰紫卓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地在手上敲着,上下打量着沈愈,“我说我这个弟弟怎么着了道,也算不冤。”
“姐——”
兰紫卓并不理会兰鹤亭的委屈,侧身冲身后点了下头,身后灰影一闪,一出手便解了兰鹤亭被封的穴道。兰鹤亭揉揉已经僵硬的关节,不免抱怨道:“既然来了,也不知道帮我。”
沈府因为外人的闯入喧闹了几分,木着脸的婢女在门口闪现,沈愈摇头示意,婢女退下后没过一刻,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沈少侠,看来我们需要谈谈。”兰紫卓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挑着下巴冲沈愈说道:“我这个弟弟虽然心性不稳,但也不是任由你们欺负,这个账我作为姐姐总是要替他算一算的。”
沈愈再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并不辩解,坦诚道:“是我的错,圣女如何处置,只要鹤亭能出气,我并无二话。只一条,沈某大事未成,须留残躯,另外万千性命牵涉其中,圣女若承诺不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