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80)

其他的汉子纷纷附和,编排一堆有的没的,林析沉腕上的毒痕每时每刻都在往上侵蚀,每时每刻都在做出警示,他微微敛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浪涌的乌云遮天蔽日。

霍家小子瞧着林析沉不言不语,便伸手去探他的肩,陌生的手闯进他的视线,似乎触及最后的底线。

几乎是在霍家小子伸手的一瞬间,林析沉跨步将他带倒,抽出对方腰间别的小刀,狠狠扎进了心脏要害。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他杀人了。

他又杀人了。

林析沉的手指在颤抖,却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依旧死死把刀钳进霍家小子的体内,他想把刀再推进去一寸,就一寸,他执拗地用力,手指不堪重负忍不住抖动,幅度清晰可见。

而地上的人早已经没了鼻息。

雨水把尸体打凉了。

同霍家小子一起的一个男生惊呼,他没想到能闹出人命!

“这可是员外的儿子!你不怕死吗!”

场外的声音把他的意识渐渐拉回笼,他蓦然松手,怔怔地望向发声处,那双蜿蜒红丝的双眸伴随着轰鸣的雷声,骇人至极,仿佛他是在物色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选。

其余人见状一哄而散。

雨越下越大。

没等那些人走多长时间,官兵便整装,把整个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析沉坐在地上,正对着尸体,小心翼翼地擦拭指节上染的血渍。

已经擦不干净了。

指缝里全部是脏的。

“就是他!”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刀矛直指林析沉脖颈,近在咫尺。

林析沉慢慢起身,双眼眸血丝还未褪去,面颊被雨水泡得苍白可怖,鬓角乌黑的青丝贴下颌,更衬其面色蜡白。

当值的官员竟被吓了一跳,微微挪步后退,喝到:“拿下!”

队伍的尽头闯出一个人,戴的是暗卫的牌子,厉声对方才的官兵呵斥:“吵嚷些什么!退下去!”

为首的暗卫身后涌出一小队人马,堪堪把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析沉绕开官兵的枪矛,围观的群众让开一条路,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把钳进皮肉的小刀。

雨水不停地拍打光滑的岩石。

可惜这一身行头。

人群中有一柄红纸伞绕开人流和刀光,覆在林析沉头顶,顷刻间把他与这红尘隔开。

纸伞前挂下如断线的雨幕,盛溪亭把纸伞尽可能地往林析沉那边偏,他笑道:“总指挥是不是忘了我这个见证全过程的围观群众?”

雨水突然撤离,寒意便争先恐后地讨伐,林析沉身上全湿了,冰冷的雨水紧贴脊背,淡淡道:“来日方长,急什么。”

“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这么大的火气怎么能应对紧张的前线作战呢。”

盛溪亭言罢就要探手去摸林析沉的右手,林析沉似是早有戒备,自然地避开。

“你想去直说,我同皇上请个旨,咋俩一起上路啊,好歹有个伴。”

盛溪亭笑意不减,伞檐下的他笑声并不是如同平时的恣意潇洒,而是深沉悠长,“总指挥这话怎么说的,我能有幸同您上阵?”

“我当玩乐一遭。”盛溪亭出其不意,倏地拽住林析沉的右手,“我老子卧病在床,我大哥生死不论,我三弟池鱼笼鸟,我看清了,没劝处了,盛家没有以后了。”

林析沉被掐得生疼,几欲抬手未果。

“浪子风流闲乘月,一世韶华锁在宦海多可惜。”盛溪亭举起他的右手,袖袍应势滑落,露出一截早已根深蒂固的毒痕,它们正慢慢往上蠕动,左右渗出毒液,随着主干滋养生长。

“你自当玩乐,身后五万骑兵就得随你一念之差背一生污名?!”林析沉拧着眉头,甩开盛溪亭的手,“人各有志,物以类聚,你不入朝,自当有清正廉洁的官,否则古往今来若没有那么点忠贞不渝的人,还有机会给你我抱怨!”

“你想的太美好了,史书称这叫什么?大义!”盛溪亭嗤笑:“读书读傻了?生如蜉蝣,立什么凌云壮志,千秋万代,有几个能众望所归?”

“人是什么样的对待事物就是什么样的,盛溪亭,贪妄太多,惹得满身戾气。我若是你,就真的做风流浪子了,醉倒在牡丹花下的那种。”

“但我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盛溪亭的伞握得很稳,他身上有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改打感情牌了?”

林析沉斜睨了眼盛溪亭,“我不吃这套,你错就错在不该向我抛出橄榄枝。”

林析沉又补了一句:“哪怕是最大的让步。”

“你不怕我对你坦白之后,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吗?”盛溪亭微微欠身,“我老子活不长了,这个家我做主,生意谈不了,你有胜算跟我打擂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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