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69)

帝王之术嘛,可笑一片赤丹心忱喂狗,林析沉似是想通了,轻轻松开搭着亲信的手,摆了摆便钻回书房歇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制衡谋算,步步为营,他偏出生就在这局棋盘上,披肝沥胆是最愚昧的路,却也是林家立根之本,他不做对不起祠堂的列祖列宗,他这么做了,却没有办法保全家族兴旺,门楣亮节。

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总归舍弃个。

怎么办好呢,林析沉指尖划过一本本书籍卷宗,墨香萦绕浸染他焦躁烦闷的心,远处许涧在小心侍弄花儿,时不时低头参照典籍,前些日子枯黄萎靡的枝叶渐渐新绿起来。

宫中。

江御站在院中,寻了块靶子,玩弄着自己改造的火铳,零件密密麻麻散碎一地。

“他为什么没有喝。”

遽然枪响,子弹从金属管中发射,势如破竹般射穿靶心,悠悠火药气体紧随其后,烧出一溜烟。

江御掂量了下份量,难得没炸。

自从江御将它修改轻便后,为了保持爆发力的稳定,一直没有寻觅到合适的铳枪材料,算是小小的一次成功。

江御打开内壁,火药残留扑鼻呛喉,内壁光滑,轻轻一抖便可以筛下粉尘。

“具体不清楚,只见帷帐下的粥汤洒了满地。”

江御蹲下来加大火药性能,测试膛压,一边拆卸一边风轻云淡道:“绑起来灌,明天不见他喝,你提头来见。”

特许令快落灰了。

第41章 逾矩什么

忙碌一天的江师傅惬意地躺在浴池边,清洗周身的机油火药味。

内侍慢慢打开殿门,隔着层层帷幕,江御微微眯眼,睫毛上垂着几滴水雾,浸在池中的热水热源不断向上氤氲着润泽。

“皇上,总指挥求见。”

内侍不敢靠近,远远禀告一声便躬身退下,合上殿门。

林析沉被安排到偏殿等候,屋里焚起沉香,完美地掩盖住正殿后院浓烈的火药味,淡淡清香扑鼻,勾起阵阵睡意。

撑着的头忽然从掌中滑落,差点磕到案角,吓了个清醒,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中扫到桌上点心盘下压着的草纸。

林总指挥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摸过去,站在桌边展开草纸,意外之喜,竟是心心念念的火铳图纸。

还是经旁人之手改版过的。

曾经林析沉去张大人家偷过残次品自己钻研,效果连一般火铳的标准都没有达到,何谈改进。

之后继续偷,每每偷上几个回府私下去拜求民间高手,一同探讨其中门道,常常是坐几个时辰无功而返,张辅卿嘴严,谁也不肯说,林析沉无从下手,耽搁很久了。

林析沉虽然看的不是很懂,但是能背下来,可以回去复刻再慢慢摸索。

正思忖着,手背倏地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扫过,后面有人伸手指了指左上角,波澜不惊道:“第一版,耗时耗力,结构简略,最早的火铳雏形,你应该见过,当年北疆都没用它,约束条件多,打也打不动。”

江御作指点状,覆盖在身上的仅有一件鹤氅,落在林析沉的手背不断晃动,宁静中的耳语让人惊骇,把他吓的连连后退几步,才反应过来弯腰行礼。

他今日没有着官服,一身临行前匆匆拢罩上的素蓝袖衫。

江御总看不惯他穿官服,红色的锦缎太刺眼了,此刻见他换下的便服,又感觉少了点什么。

红色还是好看的,配上如玉香润的颈,分明白皙的骨,才是美的。

图纸凭空落下,江御心里念着人,不肯挪开心心念念的目光,只垂手捞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压回盘下,抱胸继续光明正大地俯视他。

“荆州匪患猖獗,当地知州褚彰泽屡次上谏,调派的民兵难抵沙匪,臣特来请旨北上剿匪,以平民怨。”

荆州匪患闹开来很是戏剧性。宫变前后荆州屁事没有,为了调虎离山让林析沉安心“除匪”,便随便拨了些冗兵丘八凑合,装装山匪,叫褚彰泽连连发折于京。

后来三州互市开放,便乱了起来,十六部抢劫互市打家劫舍,闹得边疆人心惶惶,抢劫的饭碗都让人掀翻,于是动了朝中拨济的钱的心思。民兵根本喂不饱,没有远见统领的指挥,一团散沙,闹出了实打实的匪患。

朝中的官吏自以为褚彰泽入戏太深,没有重视呈报,一拖再拖。

“哦。”江御淡淡答应了声,心道私底下谈什么公务,打起让他闭嘴的算盘:“不要特许令是想走私矿倾销生意?北疆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的着,占山为王,财源滚滚啊。”

江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着众臣装傻充愣,偏偏在林析沉面前尤其通透。

下一秒林析沉扑通一声跪的干脆利落,镇定道:“北疆匪袭蚕食西北,梁王也束手无策,每月封邑收不上来,官吏贪污严重,未成形的守备军不堪一击,有的甚至揭竿而起,几月前还只有零零散散的千余草寇,如今快达两万人之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皇上不能不重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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