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给人一种如临深渊般的苍寂。
面具男挽着袖袍抬手示意他先下,那手势跟江御开局前示意的手势一模一样,在他身上,林析沉可以隐约窥见独属于江御的冷淡阴郁。
黑子深陷一角,面具男举棋不定,无论怎么下,都是死路一条,他将护指间夹的黑子放回棋筒,“深谙棋理,我所不及。”
面具男笑了笑,“临危不惧,也是我所不及。”
“哪儿能啊,刀架颈侧,怎么敢走。”
林析沉生怕他同江御一样,与他干下一天,手立马缩到棋盘后,放到膝盖上。
“我坚持不懈找你那么久,早知道这么容易,也省了多年的东奔西走。”林析沉如是慨叹道。
如果江御不透底,他或许永远也找不到这支神秘的人马,而他,也不会大大方方出现在林析沉面前。
“本是无名的江湖组织,怎劳烦暗卫出手。”面具男声音嘶哑,沧桑年迈。
“欸。”林析沉越发好奇,激动的心情连敬语也忘了,“你们帮助江御夺得皇位,为什么不叫他许你们个名号,或者赏个官爵什么的。总比躲躲藏藏好。”
“我可没见过这么无私的人。”面具男没有说话,林析沉索性开宗明义,低声道:“图什么?”
“诸如虚名权力,早八百年前我就看腻了,他是我一手养大的,你觉得我图什么。”面具男阴森森的,可林析沉却一点不怕,甚至理所当然地顺口接过话:“我怎么知道。”
只因接的太自然,反而落出一段岑寂。
“行吧,让我猜猜。”林析沉略做深思,目光一直没有从他那双眼眸中挪移开。
“你问我为什么不混迹朝堂,只手遮天。”面具男觉得他有意思,多说了些,“有一种东西叫做帝王之术,从根源解决的方法,就是不入局,偶尔的逃避,是破局关键,简单,可没见过有人能想得到。”
“比如……”面具男眸光落在方盘上,“比如今天我不在这里,我便不会输这盘棋。”
林析沉听到他举的例子绽开一个笑,仿佛周围不是带刀的蒙面人,而是仙音雅乐;对面坐的不是敌人,而是友人。
“我活的不如你通透!”
“行将就木的人了,哪里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心。”面具男假作颓然。
“我听你说话,口音不像番邦人,是在安国土地活久了,连姓甚名谁都忘了?”
话音刚落,对着挑衅的敌意,四周的刀剑纷纷出鞘,整齐划一,刀锋直指林析沉。
面具男抬手,刀剑便收回鞘中,他情绪没有任何起伏:“你是不是觉得在宫中我动不了你。”
“我看起来像是怕死吗?”林析沉眉梢轻挑,温和骇人,“该怎么称呼您?”
“一个代词有什么值当的,也不常有人喊我的名字。”陈方域难得低下目光,“但是多一个也不错。”
深院无人问津,远处从天穹飞奔而来的冷风吹响骨风铃,铃音缠绵,突兀单调。
“近日天凉,少喝粥汤。”陈方域闲聊几句便欲走,又以叮嘱的口吻道:“毒积的深,后面不会绞心,只会一击毙命。”
“等等,毒是你下的?”林析沉拍案而起。
陈方域只笑笑,他出院之际周围的黑衣人心照不宣地跟在他身后,只留林析沉和一方棋局落寞地待在原地。
“倒是多聊几句权当叙叙旧啊。”林析沉抓了些棋盘边上一碟未动分毫的点心,嗔怪道。
什么叫少喝粥汤。
林析沉本计划去找江御要特许令,心思全飞走了,挨到第二天宫里送米粥来,他将米粥扣留下,差人细查其中有没有做过手脚。
负责的亲信手脚麻利,寻了当年林家的老医,第二天中午就查了出来。
确实是动过手脚,添加的药末竟是慢性催化毒,其作用则是让体内深积的毒迅速蔓延开。
钟攀曾亲口告诉他,米粥可是皇上亲手去小厨房熬的。
林析沉霎时脑袋一空,两眼一抹黑硬是撑着案几没倒下,他缓了会儿,抬眸问道:“消息准确?”
亲信忙去搀扶,一边点头肯定,“林家的老医住在城外,暗桩的人盯的严,他没有进过京,家中也无人拜访,周围没有饲养信鸽的迹象,给出的成分去黑市核实过。”
老医的人品林析沉信得过,为林家前前后后奔波了那么多年,算是还老爹的恩情。
案几上还摆着宫里刚送来的热粥,林析沉不顾亲信拉制,哗啦一声将它掀翻在地,险些用力过猛跟着一起摔地上。
米粥淌开蔓延至脚边,他喉中哽咽难言,说不尽的酸涩压抑。
转念想,万一是有心之人趁着他不注意下的呢,可是江御又怎么会犯这么愚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