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烛火忽明忽灭,仔细看可以瞧见尹濯左脸的刀疤,他幽声道:“替他人做了嫁衣。”
他当时不到二十,甚至比林析沉还小几岁,却把三军耍得团团转,林析沉由衷地感道:“败笔。”
眼界太高深了,他最适合做皇帝。
“他不姓刘。”
尹濯又绕回到刚刚的话,“拿捏的名头吹弹可破,他总在关键问题上闹出‘乌龙’。”
这是对弱者的挑衅,目中无人的孤傲。
“有没有种可能。”林析沉莞尔,“他根本不担心后果,他有足够的资本出错。”
“一击毙命,不留余地。”尹濯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滚烫的烛光打在他的血痂上,犹如罗刹在世。
“是你在暗中教唆梁王。好刀用在刀刃上。”林析沉眸色黯淡,“你瞎,他不瞎!”
“蓝启。”林析沉紧闭双眼,松了口气,“合作不是这么谈的。”
“我知道你也在查那伙人,椟南镇首次现身的神秘人,先前我误以为你自导自演,那伙人是外族人,我刘氏江山怎能容外族践踏!欺师灭祖!”
“但他不是。”林析沉一时心直口快。
“怎么,天子近身喜欢清君,哪怕投靠窃国贼!仁义忠道何在!”
尹濯掷地有声,直往林析沉心里戳,他见林析沉动容,乘胜追击道:“你瞒不过我,开宗明义处处向着他,安四方主将,拨乱反正,甚至有重整户籍的念头,世家门阀连人带骨都得把你啃的一干二净,你脏了!蝼蚁贪生!”
他忽然拉过林析沉的右手,挽起袖口,露出薄黑蜿蜒的毒痕,“他把你当一条狗!狡兔死走狗烹的狗!”
尹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匕首,在毒痕处下手一割,渗出的血形如黑墨,他抬头观察林析沉的神色,低声一问:“脏吗?”
林析沉面如白纸,他拉下衣袖,“你既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干不了大事,我早该在宫变随着亡父一同赴黄泉。”
“我有办法解毒,你我合作,来日你林家重整旗鼓,得偿所愿。”
尹濯计算着时间,掐着分秒,直勾勾盯着林析沉看,只见他眉目紧缩,捂着胸口蓦然喷出一大口淤血。
那根本不是软筋散!
毒痕趁机蜿蜒而上,强压林析沉的心肺,紧紧锁住他的五脏六腑,慢慢拧紧妄图搅碎。
“哈哈哈……”
林析沉忍住疼痛,声音本就沙哑,鬼魅般的笑声恣意张狂,他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慢慢扶着桌子直起腰,“你威胁我?也轮得到你同我叫嚣!”
“你真可惜啊。”面对林析沉的拒绝尹濯没有生气,伤春悲秋般道:“我带人来时就怕你做苦肉计,年少的潇洒说斩断就斩断,难得啊。”
“只怕你活着走不出去这扇门。”
他忽然话锋一转,阴冷的牢狱暗潮汹涌,掀起的云雨皆掩盖在风轻云淡的谈话下。
不能合作,那就是敌人。
“不重要。”林析沉想也没想道:“我死了,府中幼子继承衣钵,暗卫便不再知道蓝启,离了刘氏的蓝启比不上暗卫,他们管这叫什么来着……私军。”
人人喊打的私军!
“欺师灭祖,自欺欺人。”
尹濯扣响茶盏,想让彼此在其中找到分寸。
“我只谈合作。”林析沉用左手摁住几个梁永琮时常扎的穴位,紧锁的眉心得到一时的舒展,“不过看样子,没诚意是谈不了的。”
“你不要妄图心存希冀。”蜡油一点一点淹没了油盏,火光越来越小,不知道是不是林析沉的原因,随着微弱的火光,他越是喘不过气。
尹濯悠然自得:“帝王之术泯灭人心,上位者我眼界越是广袤,心中所想越是多,方阵一旦开启,没有散的道理,至少,他的眼界还没有达到知心善用上,而你呢,不过是棋盘中必然陨落的死棋。”
“梁王不配承大统,你说服不了我,请吧。”
尹濯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又问了句:“同为釜底游鱼,甘心吗?”
林析沉嗤笑:“你当真以为发动兵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何况拥立的是梁王。”
“我可以放你,拨给我一批暗桩。”
“你想查什么?”
“皇室血脉。”
真真正正的皇室血脉。
第38章 不许杀人
盛溪亭站在山云青砖间远远目送林析沉蒙着眼被人搀扶下山。
面对尹濯的发问,盛溪亭半挂笑意,秾丽俊朗的眉眼弯弯,他用扳指抵住下巴,颇不在意道:“欠他个人情。”
言罢,他那双桃花眼眯得更好看了,带着淡淡的轻佻:“而且,我想看场好戏。”
夕阳挥洒而下将石板晕染出一片红墨,归鸟长鸣贯穿林析沉耳膜,待到周围不再有人挟制,林析沉伸手把覆眼的黑布条扯下,眼前景色兀现,他有些畏光,下意识掩眸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