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52)

铁剑应是营地里随便找的,做工粗糙笨重,能舞到这种地步,很不得了。

林析沉啃了个果子,在窗边看戏。

偶尔掀起的剑浪会挑开林析沉睡松散的发根,几缕发丝突兀地垂在耳后,丝毫不影响窗边之人啃果子的心情。

啃的差不多,他把练剑的小子叫了过来,少年鼻翼两侧的汗珠在阳光下无所遁形,额前的发丝拧成一缕一缕,高高的马尾挽在头上,投下款款的尾丝,意气焕发。

“你到底是谁?”

话脱口时林向明显愣了愣,而林析沉则风轻云淡地坐在窗边软榻,他把果核精准无误扔进了渣斗,边拍了拍手:“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吗?只要我想查,向家祖宗十八代的案册手到擒来。”

老狐狸摇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尾巴:“你不是向家偏房庶子,向俞礼比你高。”

林向低头,汗珠沿着面颊而下,落在地上,转眼间消失了。

“不说吗?”老狐狸战术性停顿几秒,支起下颌打量他,“我养的是哪路神仙呢。”

林向“扑通”一声跪了个干脆利落,“爹,我确实不是向家的人,不敢承恩,若是爹厌弃我,看不惯我,大可把我扫地出门,此后我定不出现在爹的眼前碍事!”

“我问你是谁,回话。”林析沉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林向,正午的阳光勾起他萦绕的睡意,声音也变得慵懒沙哑。

他张口闭口离不开“爹”,怎么扫地出门。

“向家灶房烧火做饭的,无名无姓。”

“你撒谎。”

林析沉微仰头,过纸窗的暖阳温柔地落在他的侧脸,他用极近温柔的语气:“好好说。”

“当日官兵带的人马一言不合见人就杀,灶房常带我管事把我藏进土灰坑,那里又黑又小,最后有人寻来,我以为我气数已尽,而他们并没有杀我,把我带到城外院子……”

周崇温的人估计是来晚了,或者是慢人一步,所以随便找了个人狸猫换太子。

林析沉晒的舒服,长舒一口气,“无名无姓,怎么去的向家?”

“被相中,卖到向家去。”

“你上过战场?”

“并、并没有。”

“背上的伤怎么说。”

“记事时就有了,不清楚来路。”

“你不是向俞礼,怎么当初不说。”林析沉忽然问。

林向半委屈地道:“我没来得及说,爹就让我磕头认。”

“……”

林析沉被自己气笑了,搭在窗前的手颇有闲情,把玩着一块白泽透亮的玉石。

他撑起首竟打起盹来,而林向就这么一直跪着,未置一言。

等林析沉睡意阑珊,暖阳已经换到西窗。

“行吧。”

林析沉绕出门,拢着衣袖,走到林向跟前,“既然你磕头认了我,我便不管你是谁,好说歹说算半个向家的人,就那样吧。”

林向腿分明已经快跪麻了,却依旧垂头不言,也不敢动。

林析沉掌中的玉石握得很暖,他弯腰打趣道:“还不起来让我扶你吗?”

林析沉真伸手过去,林向遽然起身,连退几步。

林析沉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回房,继续提笔批奏疏了。

“着重轻剑快刀,气沉丹田,发剑才有力。”

期间更加刚劲的风闪过耳廓,那纸窗遭疾风拍打,硬生生破开一个洞。

林总指挥撑首,竟有几分迷恋当年的自己。

关于林向身世,林析沉一时后悔烧的一干二净没留个备份,好在旁敲侧击诈出几句。

目测林向的年龄十岁左右,往前追溯,那时林析沉才十五六岁,还未接触过军事方面,说不定江御那里可以探出一点口风。

一生要强的总指挥怎么能向恶势力低头,于是乎跟个军中总兵,很久之前就追随江御的痞子推杯换盏一个下午。

“我啊,大字不识几个,文书记载都是过皇上的眼。”总兵啃着鸡腿,胡子拉碴。

“一丝没看?”

“番邦人的字,我哪儿认识,歪歪扭扭的还没我的字好看。上交国库来着,到头来还不是在今上手里。怎么?总指挥对蛮族感兴趣?”

林析沉扣碎茶盏,他花那么久时间,问出个寂寞吗?

他尴尬地笑笑,把账结了,拍了拍总兵的肩膀离去。

林析沉在宫中来回踱步,钟攀刚好路过,问道:“总指挥是去工部吗?”

林析沉疑惑抬头,他时常拉工部官员谈天说地,内容围绕着花花草草展开。

“工部新入了批花苗,听说是培育的!可好看了!”

钟攀见林析沉不上心,故弄玄虚道:“皇上当年征战沙场前也养过花,可多了,工部冯大人爱花,特意前去拜会,听说有一种花娇美多姿,皇上硬是不给培育法子,说是送给友人,却没见过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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