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此事禀报给皇上吗?”
“先别。”林析沉说道,“我觉得皇帝应该知道鹰腾人的存在。”
暗卫曾经是有两万人之多,如今削成六千人,背后的原因江御心知肚明。
前朝皇帝拨款犒赏轻骑营,押送辎重的便是暗卫,时过境迁江御忽然跳出来说暗卫中饱私囊,贪污了银两,大笔银两不翼而飞,户部连夜核查账本,林析沉忙得脚不沾地,他知道是江御故意陷害他。
大笔金银不对账,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私养军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江御一出手就抓准了皇帝的心病。
偏偏那个时候把林析沉在椟南镇的事情翻了出来,一时间动辄得咎,众说纷纭,又扯到了烧死的尸体身份之说。
三司会审啊,掉层皮都是轻的,好说歹说把自己摘了出去,罚了俸禄不说,林析沉的暗令被扣了几个月,回去还挨了一顿老爹的打,之后也是用这个把林析沉的暗卫一再削减,军饷户银减半,都得自己掏腰包!
现在想想就来气!
林析沉肚子传出一阵搅和,才隐约记得下人送饭到自己房里,自己跑得没影,忘吃了。
林析沉疯狂转移自身注意力,妄图支走腹痛,“许涧,你有兴趣去蒲将军麾下打仗吗?”
“啊?”许涧叫出了个高八度。
林析沉目光如水,静静扫过许涧,“入仕也不错,考虑走哪条路?”
“我还早吧。”
“不早了。”林析沉想了想,被自己的天马行空弄得忍俊不禁,“诶,以后你有出息得个一官半职记得捞我哈哈哈……”
“……”
步履到朝廊前,许涧想同林析沉一道进去,却被人提刀拦住,能带刀行于宫中还敢拦他的只有御林军了。
林析沉本勾搭着许涧的脖颈说笑,笑颜立马淡了下来,柔情似水眼瞬间冷了下来,锐利地瞟过提刀拦的人。
前任御林军统领亲手被林析沉在宫变时砍死,血溅当场,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御林军大都不待见暗卫。
暗卫也不待见御林军。
“宫中有规矩,闲杂人等朝会结束前需在朝廊外等候,总指挥不常上朝是忘了吗?”拦刀林析沉面前的刀刀鞘是銮金红纹交错,至少从三品以上,只能是新提拔上来的御林军统领。
许涧上前,拇指摩挲腰间刀柄,一时间剑拔弩张。
许涧见林析沉没有表态,欲亮出刀刃,刚刚抽出就被林析沉带过摁回刀鞘,“辇毂之下拔刀活得不耐烦了?”
林析沉扔下一句等他,便转身大步流星迈了进去。
御林军统领嘴角微微一勾,透露出一股恶意,许涧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十分眼熟,却有些记不起来。
朝会上,林析沉始终保持沉默,缄口不言,作壁上观,已经有负责的官员将三州条例章程尽数列出,绕开军机处直接呈给皇上。而带头干的便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许涧提到过的翰林院的寒门学生。
如今诏令上落了红,但林析沉知道,江御不愿意拱手相让,那双从不表态的眼眸之下,藏着的不可捉摸的深邃阴鸷。
他去了偏殿,江御正百无聊赖下闲棋,自从当地上书断了之后,日常公务反而没有那么多。
林析沉礼毕,手里捧着一封奏言犹豫不决,难得他没有泡在书房里,平白无故扰人兴致不好。
江御心思都在棋盘上了,手里的黑子在指尖跳跃,却迟迟落不下去。
看来是十分不给人脸了。
林析沉想知趣地退下,江御忽然落子,说道:“会下棋吗?”
“看过,不曾下过。”
江御敲了敲案几,示意林析沉过来,“你觉得这一步走得好吗?”
怎么看也是一步进退维谷的废棋,活给人送命的,但毕竟是上司嘛,马屁还是得恰到好处来一点,林析沉模棱两可道:“此棋看似单刀直入,实则暗藏玄机,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陛下深谙此道啊。”
江御仿佛被林析沉带水沟里去了,煞有介事点点头,“暗藏玄机?我属于哪一种呢?”
“……”
“嘴净去忽悠人了。”江御挑起眼皮移开棋盘,目光停在了林析沉手上的奏言,“有事说。”
“西北驻军由工部列出,三州相让可保西北几年内太平安康,还是由盛乾澜将军带军驻守吗?”
林析沉这话基本上问完了整个局势。
轻骑军旧部只有江御能调动,他却不肯放在边陲,因为养一双眼睛很重要。
两江坐镇主帅是前朝与他并肩作战过的罗怀仲,唯一他放心得下的老前辈。但总归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一身烂骨挑得起半壁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