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好讲话了,无论是处理政务优柔寡断,还是对待某些官员的粗心大意,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全然当做无伤大雅的小事。
久而久之,他反而有些渴望有人能触及他的底线,不然太无聊啦。
饮酒作乐赋诗,自昏达旦。
林析沉有的时候很难看清他,总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最初他把江御这种归为——穷奢极欲养出来的阴晴不定。
偏偏他的眼界不适合留在那里。
“别藏,给我看看。”
林析沉去解他虎口上的指带,江御反把他的手纳进掌中,不让他乱摸,音色放得快而低沉,好像不想让他听见,“捂湿热的口子,不好看。”
林析沉不依,抚出更多脓血也不见他吭声,气道:“江庭晏,你是铁做的吗!”
江御本是牙关紧闭,忽而漏出丝笑音,忙从善如流任他扯开:“挠得我好痒痒。”
血水积压的指侧不经处理,用来防滑的护带不透气,搅和的尖锐沙砾让伤口反复从凝结到破开,脓水不断。哪见得从这东西上品出“痒痒”二字来。
林析沉头皮发麻,拿出一块被梁永琮硬塞的裹帘抚拭,江御背着光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待林析沉小心翼翼处理完才发现这家伙一直笑个不停,纳闷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等来回音,江御便不由分说揽人入怀。
小小的勒口临深履薄,自己差点炸死在火海却闹着不要伤药,可不好笑。
“两江那头孟池渊请命,没听他要钱,他去我还能放心得下,这个人比我想象中的会治军。这边岷西算收拾干净了,叫重建战城,招安守备军……”
江御揉了揉他鬓角的碎发,抹去细枝末节,一锤定音般:“九营打完我们回家。”
第93章 色令智昏……
几天脚程不断,江御三两下堆了团干柴,燃了火,卢炜抖了抖皮靴里的沙子,系好马,干柴噼里啪啦作响,夜色深沉。
魏冰对着火发呆。不明白刚刚骚扰了敌营,被敌军追着打,二位还有闲情逸致生火,生怕那群鬼见愁找不到自己吗?
魏冰做斥候时,基本上都是扮演被敌人追着打的角色,奋发图强混上一官半职,有了能跟在将帅屁股后面跑马的能力,虽然说头衔不变,但是危机情况最忌火光基本是所有成熟将领心照不宣的事。
那是敌人判断出逃者方向的法门。
魏冰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忧,仿佛脑袋上扬了一把随时会劈下的大刀。
害怕归害怕,在这种不理解的场合,嘴要闭得高明。
江御用匕首割下几片生肉喂鸟,朝卢炜道:“真是寡城,明日安排人端了,仗要打得响亮,声势要做足。”
卢炜面不改色没有说话,大抵是默认了,火光扑朔在他方正麦瘦的侧脸上,一双棕色的瞳孔望着远方寂寥的夜。
魏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瞟了瞟左右的人。
一个百无聊赖地喂鸟,一个无所事事看风景,自己则如坐针毡不敢轻举妄动。
魏冰不敢打扰鸟喂的极其认真的江大帅,只好默不作声靠近专心致志看风景的卢副将,屁大点声音嗡嗡响:“将军,咱不怕惹来敌军吗?”
卢炜惜字如金:“会。”
魏冰左边眉毛高高挑起,又费尽浑身解数按捺下,毕竟背后站着两位二位久经沙场的将军,自带的战无不胜的光环,定然是自己没有完全参透此举的道理。
嗯,一定是。
于是乎魏冰也跟着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发挥毕生精湛的技艺,把发呆掩饰为思考。
当然,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将军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会经历一场让人终身难忘的,追杀。
果然大人物身边都是这般,惊险刺激。
江御刻意声势浩大碾压而过,因为战后的事情可以全权甩给盛溪亭料理。
他把冲锋陷阵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事你就不该好意思麻烦我吧?
他可以追责,压力的鞭策之下,盛溪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状态,完美收尾。
他做的太好了,把这个明摆着就是刁难人的东西,用成了一把有利的刀,卢炜心生顾及,难得替他操心了一下:“你不怕盛溪亭徒生反骨?举兵策国
“那也得他有这个能耐。”
屈居人下的风花雪月中,连享受,都带着罪恶,偏恨盛溪亭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甘于颓废自失。
他们想看他如何如何情落在花间柳绿,他就偏要从断瓦残垣中杀出一条血路。
盛家,在盛乾澜主管时达到了鼎盛,如今不至一代,萧条衰落。他愤恨盛乾澜拿他于京城做质!
他想回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前是,要有个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