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说受了寒要盖被子,他可以理解,勉强一下也能接受,但是烤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近来的药劲很冲,本就不是针对毒根配的药,是洗骨血的偏药,怪得很。且不说每日都要灌上几碗,若是断了日,或者没头没脑跑去前线忙个三五日夜,服药后都得闹腾。
林析沉先不听劝,后来吃尽了苦头,还是等江御来了北疆,才一天一天卸下担子。
此刻砭骨蚀心的烦躁又让他想踢被子。
江御似乎又感受到了他的躁动,问道:“怎么?”
眼尾活生生蒸了层水雾,只听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吐纳:“药又咬肚子。”
江御伸手抚了抚苍白的颊面,果然很烫,林析沉拧着眉头,直吐浊气。
厚重的褥子阻止了林析沉想透风的手,快拨开一处相对遮掩没那么紧密的地方,忽然被江御捉住了手。
江御的手也是热的,抱握住他黏腻的五指,林析沉更加生气了,腕骨酥痒痒的,惹得他更恼了:“不要抓我的手。”
“乖。”
“……”
第92章 找你好久啊
经过血和泪的教训,林析沉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自尝遍了苦头,对症下药溜达去盛溪亭帐中。
盛溪亭午时才驭马回来,整个人快厥马背上,累死累活下马,蹲在地上解开腰边的水袋,喝了几口耐不住里面掺杂的沙子,越喝越渴,索性用水打湿巾帕,搓了个脸。
林析沉客话酒肆就常听人说,盛溪亭在京城喝的可是琼浆玉液,冰泉雨露,现今的水袋半个时辰不到就灌满泥沙,也是习惯得住。
“小公子正值盛年,令尊丧期未过,又偏逢国难,一时半会儿封侯拜相的诏书可下不来啊。”
林析沉望着西北一马平川,正午的日光清朗灼人眼睛,他略微低了头,无甚在意地冷嘲热讽。
盛溪亭似乎才发现身边的人,甩了甩额上凝的水珠,却不回头。
正是因为江御有一百种方法拿掉他手中九大营的兵权,他就只有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让世人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盛家。
盛溪亭倘使在京都,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公子爷,命会比现在长得多。
功高不能震主。
况且盛乾澜跟江御的关系甚至能达到推杯换盏的地步,盛乾澜成名早,对江御有过提携,之后数次战役二人同进同出。
江御是个念旧情的人,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封侯的府邸御赐给盛乾澜,当然也做不到对一个遗孤的斩尽杀绝。
也得是江御下手快,谋划大局仅仅用了三五年的时间,换做他呢,他有没有这种能力再见宫变。
他什么都没有。
威信,兵权,民心所向。
他不过是帮定北侯整饬边境的一把说扔就扔的刀。
道理他当然明白。
你能服众吗?
轻骑兵散主要原因之一是他们不想听盛家调派,盛乾澜威信高,可早在那时身上就染了顽疾,卧床多天,命悬一线,事务往下数唯有嫡长子,也就是盛溪峰有资格替父打理.
那小子无勇天谋,诸多将士都避着他走,他压军功,甚至花没钱了打公银的主意。
盛溪亭设法杀了他大快人心,但是他们早已没了信心,没有能力不留余地再对一个姓盛自鞍前马后。
你也配统筹三军?
“厚积薄发,细水流长的事,现在不行,日后风蚀骨侵,什么都有了。”
盛溪亭解开轻裘搭在马鞍上,一把捞起铁面罩,他的马尾辫扎干净利落,他自顾自往主营的方向去,像是真释怀了。
林析沉心觉好没意思,一套春风化雨的招数还没来得及发挥,人就这么跑了。
黄沙滚滚,席卷天日,少年人步子高挺,林析沉看得有些恍惚了,尔后反应过来不禁莫名其妙,小声地叹了口气:“倘使没京城那句‘横扫大漠’,我真快信了你的鬼话。”
鹰鸟来寻人了,隔着远远地瞧林析沉背着光看地皮,倒没觉得贫瘠的沙子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江御呼手招开直往林析沉身上栖的鸟,解开狐裘一条缝,把他的肩膀护得严丝合缝,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找你好久啊。”
江御埋了一会儿,便觉得他越发消瘦,心中发酸,讨好般同他商量道:“我安排一队轻骑送你回后方,好不好?”
林析沉眯了眯眼,其实江御把什么都给他挡完了,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御怕他跟在自己身边凶险,又怕放在远处看不见,就想一直一直抱着他。
等战火结束。
林析沉摸到了他提大刀的指,里外缠的一圈指带洇渗出点点脓血,被他腋在裘下,轻轻握了握,叫他心中发颤。
江御坐镇京城,脾性很温和的,只是总喜欢冷色系的服饰,不免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