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似是被吼醒,缓缓抬起头努力对焦,林析沉抱胸端详他那副熊样。
江御抬起酒壶又想来一口,林析沉突然逼近带过酒囊,他身上总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息,低低地压在江御身上。
江御望着手提酒壶的林析沉,问:“那句诗,可明白什么意思?”
林析沉想了想,道:“我明白啊。”
以花代情,不过悲春伤时的意思。
远处传来侯府家将寻人的声音,林析沉微微一笑,一个江御的亲卫把他搀扶了起来,临走时,江御眼睛一直看着林析沉。
等他走后,江御忽然把肚子里的酒吐了出来,酒醒了一大半,抹了一把嘴低声道:“难怪这么殷勤,净套我话呢。”
林析沉永远也不会知道,江御在战场上舍生忘死英明尽抛,打下的西北战场,都是那一句短诗支撑他走到现在。
仿佛一切都如泡影破碎渺无踪迹。
那时候江御看着林析沉竟然有些想哭。
他不是明白吗?
醇香的酒浸绕唇齿,香味依旧。
许涧的信林析沉阅完便烧了,火焰舔食信末,化为灰屑粉尘。
烧完林析沉才发现信底还有一张图,是一张地形图,大概是想请教林析沉可以埋伏兵的地方。
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公文压满在左手边,林析沉默默地叹了口气,特别想假装没看见这张图,最后还是提笔仔细思考。
林析沉圈出了几笔山背处,按照地势来说,这里山高背风,山路曲折一些,借着树做掩绝对能打对方一个出乎意料。
还未圈点完,宫中一个太监过来传道:“总指挥,军械所的张辅卿特意请您去一同鉴赏新送来的暗弩。”
林析沉挑了挑眉,张辅卿有什么宝贝还给他留着?
太监接着说道:“是盛家小公子送来的,还叮嘱过一定要过林总指挥的眼。”
盛溪亭还懂这些。
说来当初他爹做副将时,常常同江湖人士打交道,搜罗了不少奇门遁甲,包括江御很喜欢用的阵法围控大多出自盛乾澜之手。
林析沉沾了沾墨,叹道:“盛小公子生活滋润啊。”
年轻,就是好。
太监正想补充说什么,忽的咽了下去,来人身边随行人少,自带一股冷清气,太监屏退,林析沉起身作揖行礼。
“羡慕别人生活滋润了?”江御闲聊道,随便坐到一张空椅子上,轻轻一瞟就能清清楚楚瞟见林析沉桌上的东西。
“盛乾澜得的藏书一部分来自战利缴获吧?”林析沉问道。
江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自宫变后,江御把盛乾澜的官职提了一把,封疆大吏都说小了,将自己的旧侯府赏给盛乾澜,那可是尊宠,感觉就等一个军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封侯拜相。
“皇上前可是有什么要事?”林析沉见江御默不作声,主动问道。
“倒是没什么。”江御手肘抵在桌沿上,“明日举办灯会,你来吗?”
林析沉愣了片刻又笑了笑。
以往这些场合林析沉都不会出面,顶多派点暗卫参与巡视,除了大场面或者林析沉饿了,基本上是瞧不见他的踪影。
这次的灯会一律从简,说是灯会,实则是胡乱编的一个噱头,目的却是西北和谈通商,估计是想把江御当初占领的三州收回。
江御怎么可能有好脸色,毕竟是他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况且与夷人打了那么多年,多少袍泽尽丧于夷人弯刀之下,坐下来推杯换盏还不是各怀鬼胎的鸿门宴。
江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西北同东三境联合下套,又逢南洋流匪,那么安国就会面临外忧内患的境地。
林析沉答道:“臣当然得去,就算是代表军机处也该走这一趟。”
江御偏偏头,小声地问了什么,林析沉思考笔下图纸并没有听见。
江御有些憋屈,又不肯再说一遍,斜睨了一眼林析沉手中的图,来了兴致,“你这处不好,我教你。”
江御手指关节敲击在正中央,“这种地形我熟,路过的辎重队遇到可要小心了,若是隆冬,重骑路过就会留下深深的脚印,夏至杂草繁茂,路侧两山相拥,地头蛇都喜欢在这里趁火打劫,天然的攻守兼备,耳力不好连谁发矢都不知道,天黑了更是跟个瞎子一样,活充人家靶子,不过也不用慌,山势过高必有劣势……”
林析沉也不打扰,静静地听江御解析,他说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晰,不愧是熟读各大兵书四法。
待江御道完,林析沉微微一笑,“皇上,您看这里能允吗?”
“嗯?”
按理来说,这附近是不允许设兵的,需要上书请示,批红下来就行,只是近来扣押的折子都分毫未动,江御思忖片刻,“是该重新批阅六部九卿上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