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张海阳一个回头,也不管自己的鱼竿钓具,小跑着过来,如临大敌。
“还舍不得让人碰了?”林析沉默默缩回伸出的手。
哪知张海阳没有斥责,绷着一张脸,而是来来往往踱步,欲言又止。
张海阳挤牙膏一样断断续续道:“有件事情,我耽搁久了……还不是健忘对吧……嗯……那个花儿,我……忘了给你了。”
“老师送我花儿做什么。”林析沉大声笑道:“老师难得为我心细如发,送什么花儿啊。”
“臭小子!”张海阳微微顿了顿,“这是好多年前,庭晏挑起军务离开学堂前托我带给你,记得那之后的西北一战吗?他的成名之战,横渡冰河,连收三州,真真正正的名震四海。这不是因为你紧接着就去边疆吃沙子,一忘再忘……”
江御,字庭晏。
张海阳自动过滤掉忘记给花浇水让它自生自灭的几个月,偶然见到花焉了,走遍各大花农才得以救活。
而那些经验深厚的花农都非常想知道这种花是怎么培育的,张海阳哪里知道其中门道,只好含糊其辞。
林析沉突然沉默了,除了张海阳那句庭晏给的,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心绪恍惚很久,竟笑出了泪花,“花可赐名了?”
“庭晏说养在院子里,没有取名,我当时随便一问,他也随便一答,起了个名‘庭花’。”
它凭栏自倚在木窗前,风情万种,枝叶新绿常青,花瓣扁平细如柳叶,从花蕊深处的粉白渐变出一层火红的绯色,蕊芯鹅黄淡雅,清新脱俗,宛如月中仙子,婀娜多姿,风采绝代。
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一双满是茧子的手,还养得了这样娇贵的花儿。
第8章 闲事二三
庭花犹怜爱,聊以遗相思。
这一句诗闯入林析沉眼帘,还是很久之前的学堂之别。
“信?什么信?”
这是老爹偶然间整理书本时掉的,夹在那本他从来也没翻过的书。
林析沉躺在院子里,正午阳光刺眼,硬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般齐整有力的字迹只能是那一个人的。
话说他抄诗经采薇给自己干嘛?只在末端填上了一句“庭花犹怜爱,聊以遗相思”?暗讽自己文词差劲?还是一不小心掉到书里?这怎么可能一不小心掉?
他把宣纸揉成了一团随手扔到树荫下。
那天晚上下雨了。
他冒着雨,又把沾满泥土的纸团捡了回来,房进空荡荡的抽屉。
这么一放,竟不知道多少年。
几日后许涧发来回信,一封上交由军机处,另一封则是私信。
展开信件,林析沉眼皮挑了挑。
信上说的事情,林析沉早就料到,许涧这个霉神出面,恰好给撞上。
前几年发生过一件令林析沉都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人在暗中模仿暗卫的训练方式进行复刻。
暗卫明面上的操练都是些基本功,自从林析沉继任暗卫总指挥,就从暗卫里拨了一千人培养成严苛的突击队,往打边沙秃子的方向训。
只是“复刻品”们的方向更像是死士,却用着与暗卫如出一辙的出剑手法。
第一次交手是在椟南镇,十几具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脖子上有类似鹰的图腾文身。
当时林析沉并没有上报朝廷,用火把他们烧得一干二净,将此时密不透风地摁下了。
想着慢慢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瓜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届时刚好路过椟南镇班师回朝的江御。
谁敢把江御绑起来严刑逼供?
明处套话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套进去。
于是乎林析沉从老爹那里偷来两壶烈酒把江御灌了几大碗。
自己翘个二郎腿气定神闲在一旁观摩,“江庭晏?”
江御枕着胳膊红着脸,意外有些可爱,林析沉大胆地凑近用手在他脸上轻轻掴了一下,“江庭晏?定北侯?”
老爹酿的酒够烈,江御这个常常混在军营里痛饮的人都撑不下去。
林析沉见对方意识涣散,马上掏出一张印有鹰形图腾的纸问道:“眼熟吗?说说来头?”
江御眯起眼,仿佛看得很费力,林析沉便移过去了些,紧接着江御又含了口酒,伸出两根手指。
林析沉全神贯注等着下文。
不料对方一声不吭,栽倒在大理石桌面上。
孤零零竖着两根手指还在顽强挣扎,晃动于半空。
林析沉:“……”
用力过猛。
老爹的佳酿拿去喂狗,屁都没审出来,回去少不了一顿打,林析沉慨叹道:“定北侯发发善心啊,哪有吃了人家东西一个子都不给。”
远处欢宴落入尾声,林析沉摇了摇江御的肩膀,江御稳如死狗,“江庭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