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涧立即收回手,方才聒噪的嘴也噤了声。
“走了。”林析沉离去,灰溜溜转进寝房,燃了灯,照了找铜镜。
明明没有那么痛,怎么这么惹眼。
林析沉皱紧了眉头,伸指触了触咬红的软肉,一阵挠心的刺痛传来,只好松手。
于是乎清晨起来第一件事情不是处理公务,而是趁着没有人,赶到脂粉铺了买点奇奇怪怪的脂粉遮住耳朵后面的东西。
老板乐呵呵地招呼,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商话,总抬头打量林析沉,看得他脸越发涨红。
其实老板是在看这位小公子的面相,身上流露的官墨气质清新脱俗,很少遇到,便多留意了一些。
林析沉随手指了一罐,老板这才回过神来。
“不用找零。”
林析沉趁着日头晚,遇不到熟人,风驰电掣疾跑回府。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问好。
马背上的孟池渊见着没认错人,立即翻身下马,牵着马龙头往林析沉这边走来。
林析沉赶紧把脂粉藏到袖子里,瞧见孟池渊走的是入宫的方向,道:“这么早,赶去宫里?”
“没有,上下驿站人手不够,我去接替。”孟池渊说道。
林析沉一句“那快点去吧,不打扰了”还没蹦出来,孟池渊就道:“也不着急,再说走小路能陪大人同行一段。”
林析沉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啊。”
孟池渊不明所以:“这么客气做什么。”
“哦对了。”孟池渊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张先生托我传的信。”
林析沉接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人启程的日子也不远了,千里之外照顾不了什么,但是传传信、跑跑腿的还是使唤得上。”孟池渊脚步迈得比林析沉还压抑几分。
他是想做林析沉的耳鼻喉舌,替他盯着京城贵胄的一举一动。
“替我跑腿还轮不到你。”林析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清正一时,扼制住世家门阀的喉咙,他们掀不起波浪,就是我提起屠刀收拾的余地。”
孟池渊一字一句听得认真,悦然一笑:“大人高看我了。”
许涧曾经也是从暗卫里面出来的,倘若不跟着林析沉厮混,早就加官进爵春风得意了,不然而今,京畿是谁的地盘还不一定。
孟池渊知道,林析沉把更好的前途让给自己,自己便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自信点。”林析沉拍了拍孟池渊的肩,终于熬到梦寐以求的岔路口。
孟池渊挥了挥手,以做告别。
刚刚转首踏进小道,远方树荫下一抹影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总指挥,好巧啊。”
“……”
林析沉悲愤转身,想绕开这条路,盛溪亭一马当先,溜达到林析沉身旁:“总指挥急什么?”
遇见瘟神哪能不急,出门定时没看黄历,接二连三全挡住去路。
“小公子待在家里守孝,还有心思出来瞎晃?”林析沉步幅加快,身上游离的目光如芒在背。
盛溪亭似乎注意到耳朵后的印记,紫红欲滴,在白日里出奇地清晰。
“礼仪糟粕,有什么好守的。”盛溪亭满不在意,默不作声地靠近了几步。
“……”当年家父亡故,林析沉乖乖跪了三个月。
“盛乾澜是个好父亲,兵法大家的背景,你大哥盛明昌驻守九营,攘外安内亦然功不可没,眼睛都不眨一下对自家人下手,你心好狠毒啊。”林析沉意味深长地说道。
盛溪亭品着词句,嗟叹道:“总指挥,我在替你扫清前方的障碍啊,盛明昌贪功冒进,扎眼的废物,没有用处,到时候总指挥因倒戈而深陷囹圄,多么可惜。”
“我不需要同别人合谋。”
“几千人太少了,斗得过养精蓄锐的荒夷吗?”
“盛溪亭,我告诉过你。”林析沉转眸,“你还不配跟我谈判,我乐意别人倾注的筹码,但前提是,我要看得上。”
几千人固然少,可是几千人的背后,可站着千军万马呢。
“总指挥误会了我的话,我若请旨离京,需要您照拂着,来日并肩作战,咱们站在同一边。”
盛溪亭忽然转了笑颜,似乎没有料到几句话把人惹生气了,尽管他每次笑起来都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丝毫显示不出诚意。
他当然清楚盛明昌手底下的九营,没有纪律没有实力的空壳,全凭借当年定北侯的威名赫赫镇住场子,早已经不见十二营横亘死戍的风采。
江御敢把九营完全托付给盛家,大抵也是清楚盛明昌这个祸害。
盛溪亭很想知道,江御当初是如何拾起半壁江山的,在某些方面,不得不说,他真的很钦佩。
景安年政治腐败,闹出最大的笑话莫过一句“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旧王孙们烂在锦花从里穷奢极欲,国家垂危,大发告示,可笑的是街头莽夫认不得字,将漫天废稿塞进茅厕;壮志书生激愤挥臂,报国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