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个三五年,他还躁弄不出风声。
林析沉抬眼看他,敷衍的音调掺杂浓浓的醉意,又想用短短四个字揭过话题。
江御专注着手上功夫,掌心处剜得深,药膏填充左右全是血肉,刺痒难耐,眼见几乎抹完了,林析沉缩了缩手,不抵压上的重力,江御摁在伤口边缘,呵斥道:“别动。”
江御的脸几乎全凑了上去,把林析沉的视线挡了大半。
烛火光芒昏暗,看久了绕得林析沉眼睛疼,可江御丝毫不受影响,全神贯注在处理刀伤。
上一秒不是喝醉了闹着跳楼,四肢不协调闹着搀扶吗?
林析沉就这么盯着江御看。
他俯首屈身在榻下,玄黑色的氅衣叠落在地上,只能瞧见他稍卷的睫尾,比起陈方域,没有那么突兀,狭长幽深的眼眸,也不似番邦人那般炯神。
他是一个杀尽番邦人的中原人。
林析沉看出了神,彼时伤口已经重新被包扎好,平整得根本找不到结点,江御抬眼,两束目光刹那间交汇。
“你为什么要去寻死?”林析沉缓缓开口。
“我为什么要去寻死?”江御有些困惑,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钟攀出宫打点一下守卫轻而易举,外面的人进宫却不容易,特别是林析沉这种身份地位的。
“哦。”江御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笑吟吟道:“所以,你为了劝说我,专门赶进宫中啊。”
林析沉眼神躲闪,“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江御忽然站起来,挡住他的去路,抚袖熄了烛火,仍然没有松开紧握的手,拉近了些,“这个节骨眼上无功而返,多可惜。”
“……”
钢板蓦然颤动,挤压着底层木板嘎吱嘎吱响。
林析沉被扑了一个激灵,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放大的触觉积压而上进行讨伐,受伤的右手被捉住,贴心地扣在一旁,以至于不会影响到颈侧的麻痒的动作。
红热的脸持续升温,耳廓后黏腻撩人,林析沉平躺在床上,找不到极佳的作用点很难发力,“别闹了,明天补给你,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
“林向还跪着呢。”
江御不满乐意,捏住他的下巴深深地印了个吻。
可是我好爱你啊。
第67章 冥冥成败
雨幕连点成线,簌簌滑落,渺茫了一地月华。
林析沉接开狐裘,把人罩在怀里,一鼓作气抱回了房间。
鹅毛针点飘荡在毛茸茸的裘丝上,被风吹拂得上下晃悠。
林向嘴唇发白,林析沉替他盖好被子,放下支起的叉杆。
凛冽的霜寒仿佛在提醒他耽搁不了的归程,林析沉拭了拭少年苍白的额头,掩在门外仿佛下人熬煮姜汤,心里荡漾了股酸涩。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就当是还老前辈的愿,在生前好好看顾看顾。
可是向家全家覆灭,又哪里来的人。
原本觉得养儿子做个抵挡流言蜚语的挡箭牌不错,后面试图安慰自己,自欺欺人地诱导自己掩盖唯利是图的动机。
林析沉盯着爆闪的烛火愣神,他如今过了顶天立地的年纪,走不到萧萧而立另一边,日后人丁散落,许涧一个人,还得同这个孩子,再次赶赴一代红尘。
他以前根本没想过娶妻生子,离他太远了。
家人是什么,每逢清明的一眼慰藉,而这个东西啊,看不见、摸不着,你好想好想抓住时,它就是一片虚影;你行到水穷处,它又是支撑前路的唯一孤灯。
如果现在不再是虚无缥缈,可以真真正正陪伴身侧的话,他只需要为人廉洁纯善,交递一把把百年来的火炬,带着它昌盛也好、枯净也罢。
冥冥成败,随风流。
林析沉最终抚灭了灯花,缓缓地合上门。
刚刚转身,许涧一张焦急的脸把他吓了一跳。
“你大半夜的干什么?”林析沉上下打量了一番毛里毛躁的人。
许涧穿得少,中衣多搭了件宽大的袖袍,提了一把剑双眼迷迷瞪瞪。
“我、我……”许涧前言不搭后语,把脑海里的文字挨个排列,道:“大半夜召见,我还以为是逼宫劫狱或者刺杀皇上之类的,怎么还回来,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走廊外有府中老婆子挂的廊灯,破灯笼拢了一层灰尘,照得光线更加黯淡。
林析沉一天天被折腾得昏昏欲睡,生无可恋地靠在窗户上听许涧叨叨叨。
低垂的光束落在林析沉颊侧,照得耳廓后面的咬痕越发清晰,浓墨的紫红掩在发丝下,叫人不能不注意,许涧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想撩开黑丝看个透彻。
林析沉微眯着眼,警觉到靠近的手,一把捉住许涧的手腕,睁开疲惫的眼睛,危险地敛了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