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106)

就像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何为归路。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陈方域年岁这么大,还能轻松行走在深宫里。

每每陈方域来看他,他总有说不出的感情。

当时江御就差临门一脚踏进官场,景柳柘张海阳联合举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就连陈方域也觉得他会走这条路。

最快接近天子的路。

可是那个夜晚,少年跟他吵了一架,他一手拿着西北征集令,十六部虎视眈眈,边疆经历不起一场重大的变革!

陈方域少有地动了怒,劈头盖脸问他:“为什么请命去那里。”

“玩。”少年踩在砖瓦,无甚在意一答。

“你以为远行好玩吗?你又知道这么多年来腐败的军政,是觉得读了几本书大彻大悟,上赶着送死?”陈方域言辞犀利,紧接着压着声音:“我从来不会白白养人。”

“现今走仕途是你认为的明智之举?我的笔墨功夫倘若混迹官场,前面压着一干资历深远的重臣,怎么会有一席之地!况且……”江御顿了顿,逐字逐句道:“况且我的背景不干不净,入了官场也就是受人指摘!”

他是番邦人养出来的走狗,哪能见光?怎敢有奢望?

夜风裹挟,一个巴掌应声扇下,在静谧的夜里,是那么清晰。片刻之后,江御少见地喘着粗气,薄薄的吐息滚烫在鼻尖,侧脸烧印下浓烈的火团。

“如果不是我,你能有今天,早该死在乱葬岗!”

话语掷地有声,响亮高空。

江御敛了敛眸,阵阵酸楚涌现眼眶,逼戾得紧。

“我一个人,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往事言犹在耳,刺得江御心疼。

他独自扯下征集令,人间蒸发一般,赶赴西北。

当时的自己后悔过。

而陈方域,再也没有来过。

直到他在西北一战成名,直到他坐拥关隘数十,直到十五万轻骑任君调令。

“你在生我的气,气了四五年,对吗?”

江御摇摇头,肩骨却抖了抖,“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去西北的。”

陈方域走到江御身后,在这个位置,只要轻轻拨下支撑在栏杆上的指,他就会直接坠下万里高空,粉身碎骨。

陈方域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少年头也不回许下诺言的夜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很器重能在屠宰场上胜出的小少年,他把江御从乱葬岗带回来,带到另一个弱肉强食的地狱,偏偏十几岁的人一手提着刀,踏着尸山血海,脆生生喊他的名字。

“陈方域!”

第63章 剑指背脊

景柳柘成天守在军机处似的,等到小羊羔踏进门,左瞧瞧右瞧瞧,隐晦地合上门,静悄悄地转身,道:“你怎是从芳华殿那边过来的?”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少眼线盯着吗?

林析沉低低叹了口气,盘算着该怎么编撰合适呢。

“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景柳柘继而道:“小女可表态了?我听她说要去看望婉容,八成心思还是放你身上了。”

林析沉心想,你的女儿明明白白拒绝自己,要他上赶着说好话?

不能寒老人家心,林析沉慎重其事地拍了拍景柳柘的肩膀,点点头,“令千金与娘娘交情匪浅,日后必成绝代双姝,一桩美谈啊。”

景柳柘下巴快跌断了,景柳柘虽然与郁丹的界限不是泾渭分明,但在站队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岔子啊

林析沉风轻云淡,拢了拢长袖,忽然又被景柳柘拉了回来,“婉容娘娘不应该乖乖待在后宫吗?她们俩怎么牵扯到一堆?”

“尚书大人已经不闻不问了。”林析沉长嗟短叹一番。

这一句话提醒了景柳柘。

他如果是郁丹,定然趁着这个机会大力扶持婉容。

江御当权后,很不尊重礼法。

又不祭天又不拜佛,成天闷在深宫大院里,他就算没有管后宫,后宫众人已然是空有虚名,除了高位的妃子,连仆人都不会任劳任怨侍奉在侧。

郁丹跟婉容沾亲带故,当然与她拉拢,百利而无一害。

现在却不闻不问,恨不得让她死在后宫?

为什么?

婉容年龄不过二十多,人也是花容月貌,怎么会委曲求全嫁给七十多的糟老头子,除非行了苟且之事,老皇帝色胆迷天。

这样,被动的一方就是郁家,他郁丹,是被迫献上人的,来掩盖他龌龊不堪的事实。

这样朝中不会掀起风声。

而新帝登基,没有让后宫殉葬,所有与前朝妃子沾亲带故的臣子蠢蠢欲动。

可是郁丹,带头与婉容冷战,让那些下层的臣子不敢轻举妄动。

景柳柘醍醐灌顶,“倘若郁丹有迎合的趋势,那么多年来经营的名声全部毁于一旦,何谈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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