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热好的米粥又凉了。
“总指挥,我不想亏待你。”
第62章 你喜欢他
阁门被掩上,黑衣人摒退了四下的仆人,江御的目光刚好对上陈方域回首时的眸光,他们相距了几十步,大半个空荡荡的阁厅,而那相视一瞬却总是那么深刻。
江御没发话,侍奉的钟攀站在二人之间不知所措。
短暂的沉默后,钟攀后知后觉躬身盈盈下退,那拂尘悬挂在臂弯,扫过阁厅捺抹一片的朱红。
不止一次了。
不止一次这个神秘人无牌无令行于宫中,不止一次江御给出鲜明的默许。
“人要走了。”江御耸肩,无辜一哂:“可不是我喊的,我心劝呢。”
江御指的是林析沉西北之行。
陈方域没有料到久别后的第一句话,他说的会是这个。
好像此行有什么特别。
不过是剿匪平叛而已,景安年间下达的通告多了去了,可他偏偏咬在这件平平无奇的事上。
“为什么会认为我在意他的去留?”陈方域在离江御几步之远处停了下来,淡淡道:“无非多料理一件岔子。”
江御听出来杀意,他自始之终没有挪开视线,步步紧逼道:“宫变保他的是你,下毒的是你,刻意让我救他的是你,如今杀他的,也是你。陈方域,你在想什么?”
自从即位后,江御总按照陈方域的意思处事,小到地方政情,大到拆散轻骑。
陈方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或者说,陈方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宫变林析沉是活不了的,江御生擒了林羽,林羽这把刀会比他更衬手,只可惜林羽自刎了结,这也让他不得不把目光放回林析沉身上。
暗卫是什么?在外人眼里的开国皇军,单凭这一点,于朝内朝外都是一件能抵挡千万流言的外衣,暗卫所积累的威望早已根深帝国,哪怕是一个摆设,也够了。
陈方域不会养一条会咬人的狗.
“刻意让我救他,不止是为了挑起矛盾吧。”江御眸中没有任何动摇。
片刻后,那双眼睛好像看懂了什么,江御心领神会,漆黑的夜空框在窗棂中,犹如噬人心魄的黑洞,偶尔吹刮出一阵刺骨的寒风。
江御走到阙楼高台上,拉开诡谲的夜幕,房角挂的红绸带无风而舞,皎皎空虚的圆月映照在铮亮的瓦顶。
轻骑诞生于西北,他在二十几岁亲手打造成型的,最初不过是几千人的散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在这上面,把寥寥溃散的兵团捏成现今成规模的数十万军队。
那是他的功勋。
那是他及冠之后最有力的证明。
江御越过一米多高的围栏,栏杆之外只有一小块落脚点,他后脚跟着地,双手百无聊赖地搭在朱栏上,半个身子腾空,把重心毫无保留地交给晃荡的细杆。
高处的寒风掀起他的衣袂,高楼仿佛筑在云巅,左右拉起一道道彩巾飘于脚底。
平步青云之感油然而生,但他却没有半分依恋,波澜不惊,只管闲适洒脱地乘余闲。
“那也得你会去。”陈方域跟在江御的后面,静静注视着翻飞的袍角,与夜色融为一体,廖寂而苍茫,他缓缓道:“所以你喜欢他。”
“也许吧。”
江御欣赏着自己摇晃高悬的双腿,腾空的失重感莫名让他上瘾,有一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陈方域,我把什么都给你了,我说过,你不可以对我遮掩。”
江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已经完成了他的所思,尽管陈方域在他闯西北时杳无音讯三四年之久,但是江御会记住他的,他喜欢的,江御便不会太过问。
况且糟蹋刘家的江山,难道不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情吗?
在他遇见林析沉之前,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此刻,完美得到了证实。
“我从来没有想让你解散轻骑。”陈方域回答道,在他眼中,江御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把竭尽全力夺得的东西拿给他看,然后摇尾乞怜一句赞赏。
江御忽然笑出了声,身子往前前倾,摇摇欲坠。
陈方域有些担心他危险的动作,抬了半步,江御的笑声忽然止住,他最终也没有去帮扶。
“我撤掉轻骑时,很多人反对,准确来说根本没有人赞同。
陈方域,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意孤行吗?”
因为那是他的意愿。
他们俩都不爱挑明直言,表达意图的方式从来都是先斩后奏。
江御能有机会进入学堂,是因陈方域托梁王引荐他,才让他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当然,这并不是单纯的。
天子脚下,背景干净,他是清流,一旦登科入仕,那才算是平青云!
学堂几年生活是江御人生中唯一值得留恋的日子,他厌恶在阴沟里谋生的生活,和那隔三差五总会徘徊在月夜青瓦上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