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千一。”
孙千一听着对方严肃的语气,心想完了殿下终于受不了要换掉我了。一颗心还没完全吊起来,忽又听对方道:
“那个......咳,就是,那天抓来那个人......”许即墨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措辞含混,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么,“他今天怎么样?”
“......”
哪个??哪天抓来的哪个人???
圣意难测,孙千一简直要抓狂。
不过他还不算傻,脑子一转明白过来:
“啊?......啊!那位啊——就是,还那样,天天说要见您。”
许即墨眼神闪了闪,垂眸不说话了。
孙千一以为这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默了片刻,又犹犹豫豫地问:
“......就这些?没别的了?”
“......”
孙千一实在不明白了——
瞧自家主子这每日一问的样子,分明对牢中那位上心的紧。既然如此,自己去同人家见上一面不就好了?!他孙千一作为太子亲卫,除了手头一堆事要做,竟还要每日去同狱卒打听一个俘虏的消息,这简直、简直——!!
然而做下属的,心里再怎么腹诽也不敢拿到主子面前。他想了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哦。对了!”
“昨日他好像说......若殿下执意不愿见他,便请殿下赐他一杯毒酒......”
许即墨蓦地抬眼看他。
孙千一被他这眼神唬得心头一跳,赶忙打圆场:“我、我也是听狱卒说的哈......兴许有夸张成分也说不定。”
“毒酒?”
许即墨心知虞淮安并非那等轻易寻死的人,没有当真,一笑而过:
“真给了他他敢喝么?这是在威胁孤呢。”
与孙千一猜测的不同,许即墨并非不想见虞淮安。
非要说的话,与对方分别的这一年里,他甚至一直在幻想着,自己一统天下、风风光光与他重逢的那一天。也许是男人的某种幼稚的自尊心作祟,从前虞淮安见过他太多狼狈落魄的样子,这一次,他也想让对方看到——真真正正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许即墨,是什么模样。
只是他没想到,重逢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厌倦了与虞淮安相互算计你死我活的日子,也想给自己和对方争取一个全新的开始,可虞淮安偏要在时机未到时找上门来,还是以敌方使者的身份。数日前那一战,满地尸骸犹在目前,许即墨心中有气,却又不能真恨上对方,是以直到今日还没做好准备面对那人。
不过,对方竟然连“毒酒”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许即墨目视前方,终于做了决定:
“走吧。他都这样说了,孤就去见他一面。”
***
另一边,牢房里。
匕首深深没入肉里,猩红的血色登时弥漫开来。精瘦男子下意识地一扭头,过了片刻发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残暴场景,这才又转回头来。
那壮汉在下刀的最后一秒终于理智回笼,想起这人好歹是北梁命官,就算该死,也不当是自己动手。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腕微动,带着刀锋转了个方向,直直插进虞淮安左肩处。
这一下用了狠劲,刀刃一下没进大半。虽不致命,可那瞬间撕裂的痛感几乎让虞淮安觉得,还不如死了好过。壮汉扎了他一刀还不过瘾,右手缓缓握上刀柄:
“我知道你从汶阳而来,汶阳城中究竟有多少兵力?听说你不过几日便到了这里......怎么做到的,汶阳到邕江,究竟有没有旁人不知的密径??”
他的脸此时看上去狰狞而可怖,握刀的手用力外旋,竟是令刀尖在伤口中缓慢转动起来:
“——说,还是不说?”
“啊......!!”
虞淮安痛呼一声,终于在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正面回答他的问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
壮汉恼怒地“嘶”了一声,头一次见着这么油盐不进的。
他还待大展拳脚,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却猛然听见身后一道极具威慑力的暴呵,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不算陌生。
壮汉一愣,猛地转头,赫然见是那位尊贵难得一见的太子殿下。他本该如平常一般行礼,此刻却不知为何被那位太子周身的狠戾阴鸷给震慑住,一分一毫都不敢动弹。再看他身后,与他一同进来的侍卫孙千一和狱卒也没好到哪里去,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许即墨本能地上前两步,双眼一瞬不瞬地将墙边满是血污的人望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你们......竟然......”
他喃喃出声。
壮汉不明白他何以是此种反应,强撑着笑了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