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边脸和身子都印着血迹,左手拽着勒克卓的头颅,那被齐刀斩断的脖颈处还在往下滴血。
像是浴血而来的死神,声音嘶哑。
“不请自来,多有得罪。”
她说着把勒克卓的头丢在地上,好似一个普普通通的蹴鞠。那颗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撞到桌角停下来,勒克卓面部朝上,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天花板。
饶是军中都上战场杀敌之人,见到自己的对手死状惨烈,死不瞑目,还是移开了目光。
“安和公主前来是……”吴镇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必当我是公主。我是普普通通的羌国叛军,前来投奔大周军队。”
她说着,一直看向地面的眼睛突然抬起,锐利如剑。
“我知道羌国所有军备情报和将领战术,必能让我们大周,大破羌国。”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她精致的脸庞在沙尘和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惊心动魄,“地上的东西就是我的诚意。”
吴镇端详一阵:“……公主可是遭遇什么变故?”
女子通红的眼眶反射出跳跃的烛火,像什么东西被点着了:“他们杀了上官越……殿下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殿下死于羌王手中,我势必与羌王不死不休——”
那眼神太过冰冷可怕,周遭将士们都被震慑住,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吴镇虽然战术激进,行事却很稳重,他在细细考量这事。
安和公主说她知道一切敌军信息,说明她必定在前线,她位置特殊,和亲公主刚被嫁过来就被宣战,羌国没人能给她好脸,所以同样来自大周的上官越殿下就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而他二人身份特殊,可能在营帐中提供大周情报,却不想这月以来羌国屡次战败,羌王按捺不住终于对他二人出手,随便杀一只鸡儆猴而已。
不幸选中的上官越殿下就被羌王杀死,本意警告安和公主不要耍小心思,但安和公主重情重义,当即斩杀了大将军勒克卓的人头,作为投靠我军的筹码。
又看安和公主身上脸上的血液都极为鲜红,甚至尚未凝固,想必勒克卓刚死不久,公主就能抵达到我军主帅房内,说明公主武功极高,再不济也轻功了得,能在短短一刻钟内跨越黄沙六十里。
何况安和公主没必要骗人,勒克卓的头颅的礼物太大,就算是羌王派间谍过来潜伏都不敢用这么大的赌注,何况上官越殿下是否死在羌国,明日天亮便举世皆知。
吴镇沉思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信你。公主且随我来。”
卫潇潇跟在吴镇身后,裙摆飞起,擦过地上的头。
勒克卓仍旧怒目圆睁。
是夜,一队军队正暗中撤离。
“怎么大半夜的撤退啊?”背着粮食的士兵睡眼惺忪的,显然是被人从梦中叫醒了。
“啧,你还不知道啊?”身旁的战友神神秘秘的靠过来,“安和公主叛逃啦!”
士兵一惊,脚下一个趔趄:“什么?”
“哎呀你慢点,”战友顺手带了一把他,“羌王今晚把越殿下杀了!说他和大周勾结啥啥啥的,就当着安和公主的面!”
“安和公主不是和越殿下是一对吗?”士兵彻底不困了,“不过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叛逃出去的啊?”
战友一拍大腿:“什么弱女子!她直接杀了勒克卓将军,逃去大周了!”
士兵的眼睛瞪得溜圆:“啊?她能杀了勒克卓将军?”
“可不吗,要不陛下怎么撤军呢。”
战友摇摇头,正准备继续说,却猛地睁大了双眼,瞳孔紧缩。
“……火!!!”
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片亮光,仿佛白昼。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身上传来刺痛,便失去了意识。
那夜火攻羌国粮草一战大胜。
粮草易燃,自从大周军队第一批着火的箭准确地命中正在移动的粮草时,这一回合的胜负已经明朗了。
羌国撤退队伍的中间燃起一片火海,甚至殃及了前头的骑兵和后面的步兵,他们不得不在浓烟里四散撤退,也不乏有人咳呛致死。
安和公主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火光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明灭。
“羌国最近的补给还在玉门关,远在三百里外,补给粮草抵达至少需要六日。我建议我军明日天亮乘胜追击,趁其军心涣散人心惶惶之际,给予羌国军队致命一击。”
她转过身面对着吴镇单膝下跪:“我愿上阵杀敌,还望将军批准。”
安和公主只有一刻透露出愤恨,就是谈及上官越殿下身亡的时候。
现在她好像已经把全部情感都内敛,说话没有悲喜,只剩淡漠。
如果不是吴镇见识过她如同惊天骇浪般的恨意,他甚至觉得面前这位女子已经没有了心跳,成了活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