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法兰西的画面。
江秋凉唇角勾起一抹笑,回应道:“说起杜维恩我总能想起梅隆。”
“我的画从未像你在场时看起来那么美妙。”休模仿着悲伤沙哑的腔调,“是这句话?”
江秋凉有些讶异地抬眼,对上休深灰的眼睛:“没错,就是这句。”
休的眼神很温柔:“我想这大概就是诺埃尔先生愿意留在这里的原因了。阿兰,他喜欢你,喜欢你对他一览无遗的欣赏。”
江秋凉想到了一个典故。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高山流水以此为美。
可江秋凉不是阿兰,所有人却把他当作阿兰。
在江秋凉眼中,也不过是一幅摄人心魄的油画,如果这幅画被挂在挪威国家美术馆,他或许会在它前面驻足欣赏,感慨画家出类拔萃的天赋。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随后他会跟着人群走出美术馆,在街上寻找一家合适的餐馆解决自己的午饭,然后将这幅画抛诸脑后,很久都不会再想起它。
缘分很奇妙,有人只能看到徒有其表的外壳,有人却能看见它掩藏在美貌之下撕裂的灵魂。
与它有缘的不是江秋凉,而是克洛德将军的儿子阿兰。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刹那将室内照得苍白一片。
楼下传来了很尖锐的噪音,紧接而来的是划破天际的轰鸣。
直觉拉扯江秋凉的神经,暴雨打在他的灵魂上,湿漉漉的。
从床上爬起来,两条腿垂在床沿,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别动,我去看。”休提着煤油灯,从一路走到门口,橙黄的光照亮了油画,一闪而过的狄奥尼索斯静静看着一切发生,目光悲悯。
江秋凉搭在毛毯上的手抖了一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出惨白。
休走出门,扒在栏杆上对着下面喊了一句,楼下回应了他什么,雨声太大了,江秋凉听不清。
他脑中嗡嗡作响,灵魂上落下的水在他的脚边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而他只是一眨不眨,和黑暗之中的油画对视。
休很快去而复返,语气依旧轻松:“诺埃尔在楼下摔碎了一个葡萄酒杯,他可真够倒霉的……”
很快他停住了,眉头紧促:“阿兰,你怎么了?”
江秋凉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有多差,他开口酸涩:“休,你能照亮一下油画吗?最好只是我的……”
没等休举起煤油灯,又一道惊雷撕开黑暗,肆意叫嚣在巨幅油画上。
女祭司和演奏者神情惶恐,注视着森林的深处,仿佛黑暗中有呼之欲出的恶魔。
狄奥尼索斯不是看向别处,而是直直盯着画外的人。他高举双柄酒杯,似乎在无声之中致敬,他的眼中饱含悲悯,血泪从他的左眼滴下,划过苍白的脸颊。
画——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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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题外话:
奥斯卡·王尔德曾因同性恋情被判入狱,汉斯·安徒生曾向多名男性表达爱意。
不知道算不算冷知识。
有机会想以王尔德为思路写一本,希望能有这个契机。
爱就是爱,仅此而已。
另,本章《夜莺》的内容参考《安徒生童话》,《夜莺与玫瑰》的内容参考王尔德的《快乐王子及其他故事》,历史上杜维恩勋爵也是存在的,描述参考后世记载。
第22章 易碎收藏家
极度的光亮和极度的黑暗从来不是单独的个体, 他们在昼夜间如影随形,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在白日醉酒,在夜间游荡。
电闪突兀的亮光之后,雷鸣和黑暗比肩而来, 在午夜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咸湿的雨水恍然从窗外瓢泼而下, 雨水漫灌, 攫取江秋凉的呼吸。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呼出气泡的形状,也从未如此明了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种类似于气泡漂浮到海平面的声响。
心底的情绪并非来源于恐惧,这种情绪过于浮于表面了,他的心底漂上来了一种近乎于病态的喜悦。
江秋凉将微微颤抖的指尖贴在油画上,狄奥尼索斯的泪水早已干涸, 层叠的颜料让它摸起来干涸而粗糙。
“这幅画有名字吗?”
休静静注视着江秋凉, 目光定在他的指尖:“有, 叫——”
“《血泪》。”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同时说出了相同的两个字。
休讶异地看着他:“诺埃尔和你提起过这幅画的名字?”
指尖的触感从干涸到湿润, 掺杂着粘腻, 江秋凉蜷缩手指,收回手。
“没有, ”他摇头, “我猜的。”
休说:“说真的, 我承认诺埃尔是个天才画家,但是他的起名方式确实很奇怪, 在大多数人看来毫无逻辑可言。大概只有你能猜到他取出来的名字了, 难道你们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