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46)

休念完了《夜莺》,抬起眼,深灰色的眸子很漂亮。

“现在,你还觉得它是悲剧吗?”

江秋凉和休对视,金丝眼镜薄薄的镜片下,深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江秋凉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亲爱的,你在动摇。”

“夜莺曾经失去了国王的爱,回到国王身边,是它自己的选择。如果它没有原谅国王,或者晚一点回去,这个故事就成悲剧了,不是吗?”

休的笑容依旧:“对,国王会心怀对于夜莺的愧疚,在清晨死去。而夜莺身边依旧有很多喜欢它的人,它所需要的只是忘记始乱终弃的国王。”

“所以这只是个童话,一个讲给小孩子的童话,成年人的生活从来是血淋淋的现实。”

“阿兰,你太过于悲观主义了。”

“休博士,你认为夜莺能够轻易忘记国王吗?”江秋凉直视着休的眼睛,“即使他是个始乱终弃的人?”

休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纸张上的字迹,深深叹出一口气。

煤油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从椅子的脚一路经过地板和地毯。

雨声中混杂着树枝不堪重负的摇曳声,黑暗中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在长久的沉默中,江秋凉以为休不会回答了。

休合上书,双手交叠放在书封上,是惯常那种慵懒的姿势。

“亲爱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夜莺。”回答像是窗外的一阵风,短暂被灯光照亮。

童话之所以被称为童话,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现实中绝非如此。

“死者悔恨又如何,最终痛苦的还不是生者。”江秋凉望着被雨水浸湿的窗户,目光飘得很远,“一腔情深终成枷锁,真不负责。”

休没有说话,久到江秋凉以为他随时会起身离开。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在烛光和黑暗之中睁着眼,收起了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忘了你已经过了需要童话的年纪,阿兰。”江秋凉看他又摘下了金丝眼镜,姿势优雅,他似乎只有在阅读时才会戴上那副很有斯文败类感觉的眼镜,“很抱歉,是我的疏忽。”

江秋凉的目光落在他食指的戒指上,很简单的银戒指,没有多余的花纹。

“休,你的戒指很漂亮。”

江秋凉省去了“博士”两个人,这样的称呼在无形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样的方式也被休用在他身上。

他再次开口:“将它戴在食指,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休扫了江秋凉一眼,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食指。

他用右手的食指指尖轻轻抚摸戒指:“没有特别的含义,是我还在医学院时,一个朋友赠与我的。好看我就留下了,大小刚好合适食指,他的眼光很好,不是吗?”

江秋凉肯定道:“是的。他现在还在法兰西吗?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见他。”

“在的,我相信你们一定有机会相见。”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我刚毕业就来了,大概两年前。”休露出了一个很熟悉的笑,“阿兰,你其实不必绕圈子,虽然通过戒指挑起话题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你其实是可以直接问出口的,我很乐意效劳。”

休把右手覆盖在左手上,遮住了戒指,他又恢复成了从容慵懒的掌控者。

江秋凉失笑,无论从朋友还是医生角度,休都很合适,和他谈话省去了很多力气,远比他想象的轻松。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他所言,有成为怪物的潜质。

“似乎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开口……”

休故作沉思,江秋凉知道他的心中早有决断,因为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巨幅油画。

江秋凉适时道:“不如先从油画说起?”

休笑道:“正和我意,就从这幅画说起吧。”

时间的指针转动,一圈圈倒回从前。

“或许诺埃尔已经和你说过了,这幅画是你要求买回来的,那时候你才十岁,已经很有艺术审美天赋了。即使从现在的角度,这幅画也很有收藏价值。你知道有杜维恩勋爵吗?”

“那个很有生意头脑的美国商人?”

“是,但他不止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他还使欧洲的文化融入美国。杜维恩勋爵面对威廉·塔纳的《桥和塔》时,说了一句话,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吗?他说,‘如果我拥有这幅画,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江秋凉点评道:“很浪漫。”

休的笑在灯光下很淡:“克洛德将军说,同样的话,你十岁时也对他说过,人小鬼大。”

江秋凉在休的描述中勾勒着十岁时阿兰的形象,稚气的男孩抬起脸,对着近旁的父亲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一幅美术作品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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