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伏案桌前的少女听见声响,放了笔,迅疾转身,垂落的乌发在空中划出急切的弧线。
“薛忱。”她眉眼弯如月牙,挥挥手,“你回来啦。”
“昭……”薛忱也笑了下。话到嘴边,却突然没法再接着说下去。
就像一场该直下三千尺的飞流,被骤然关了上游的阀门,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她叫什么名字?
薛忱惊异于自己竟然会在想这样的问题。以前觉着能记一辈子的东西,须臾间,就差点从指缝溜走。
昭瓷等过半晌,都没听见他接着往下说。晃晃脑袋,不解地开口:“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窗外日过树梢,鸟鸣阵阵,枝叶晃动着在沿边投片斑驳的光影。
阳光落在桌前的稻草娃娃上,落在锦被上,还惦念着落到她的乌发和穿过的玉簪。
“没有。”薛忱笑了下,走过去合紧窗,连窗帏一道拉严实。
“那就好。”昭瓷松口气,指指桌面的瓷罐道,“过来时顺便捎个蜜饯给我呗。”
她指的是那罐他起了大早、排两个时辰买来的蜜饯。
薛忱眉眼愈弯,颔首应道:“好。”
阀门到底还是给拉扯开,洪流摧枯拉朽般一泻千里。
薛忱走近,依言将拾了块蜜饯递给她。等她要拿时,他却抬起手,仗着身高的优势错开她的动作。
窗外,虫鸣与鸟叫依旧喧闹。阳光明媚,枝叶簌簌,所有的所有都蛰伏在种过分平静的祥和中。
面前的少女仰起脸,怒目圆睁,好似随时都能气得喷火,神情鲜活异常。
“昭瓷。”薛忱笑着轻唤,指尖一推,将那块蜜饯塞进她嘴里,“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很喜欢了。”
第094章
碧空晴朗, 远处纱状的云雾袅袅飘过。雀鸟发出阵阵不知倦怠的鸣叫,穿窗入室,带的风稍稍吹动床榻垂着的厚实帷幔。
隐约间, 能看出里边模糊的人影似是个姑娘家。
黄衣裳的医修正立在前边,敛神屏气半晌,松口气,收了阵法道:“身体无大碍,就是最寻常的心神受累罢了,静养即可。”
他扭了头,同一旁环胸靠墙的少年对视,好笑地宽慰:“薛师弟, 你倒也不必如此担心罢。不用多久,昭师妹就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多谢师兄。”薛忱颔首行礼。
吹入的风稍大, 卷起角床帏, 露出姑娘家搭在沿边的数根指节, 莹白纤细。
医修暗暗纳闷,看过这么多病患, 这还是头个连面都见不着的。
但医修看病, 与寻常医者有所差别, 无需望闻问切, 仅靠阵法即可, 所以他倒也没多问。
“不过昭师妹怎么在你这啊?”只这事他好奇得很, 八卦的目光来回晃悠。
“路上遇着,她身体不舒服,晕了。”薛忱言简意赅, 很随意地补充,“我不知道她住哪。”
“原来如此。”修真界民风本就开放, 他又这般解释,医修点点头不再怀疑,赞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古道心肠。”
薛忱但笑不语。
两人的对话透过层层帷幔传入床榻。
多是医修叮嘱些注意事项,少年认真地应好。
昭瓷正趴在床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将手里的书册翻过新一页。心想要在现代也是这么看病,天天看也不是不行。
不说话,不露面,也不用总闻消毒水的味道。
吱呀一声,木门被合上,两人的步伐逐渐远去。应当是薛忱把人送走了。
周遭刚恢复宁静,她脑海里立刻响起石罂花的声音。它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薛忱给你喝的那碗药有问题?”
它还是总这样语出惊人。
昭瓷沉默半晌,看在它确实担心她的份上,认真解释:“不可能啊。我是药修,那就是碗中药,药材是什么我都晓得的。咒术的话,今非昔比了,我以前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才着道。”
“喔。”石罂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跳过我的猜测吧,确实有点离谱了。”
说着,它倒突然想起点事:“不过他为什么说你晕过去了啊?难道是不想公开和你的关系?”
也奇怪,两人没在一起的时候,石罂花看薛忱是哪哪都顺眼。现在在一起了,它又觉着薛忱一身毛病。
……石罂花依旧稳定发挥。
昭瓷不得不将它倒过来掂了掂,看看里边装的是不是都是水,无奈开口:“是我让他这样说的啦。你刚在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