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音量太小,昭瓷又在想事情,没听清。
石罂花听清了,惦记着方才它扑上来的那下,记仇,转头冲灰狼做个鬼脸。见它更委屈了,总算扬眉吐气。
昭瓷将肩上落的叶子拂掉,仍一无所获。
在哪还是不清楚,但能肯定一点,之前和现在这座山肯定是相同的。
那周遭的景象也会相同吗?比如瓮城,比如三七客栈,百年前是什么样的?
昭瓷不打算待在这坐以待毙,拍拍石罂花,转身往山下走。
经过灰狼身边,她又顿住脚步,蹲在它面前挥手,认真道别:“我走啦,拜拜。”
灰狼垂下脑袋,尾巴都不摇了,轻轻“汪”一声。
昭瓷慢悠悠往下走,脚步、手晃动的幅度都分外正常,面前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条路。
“嗙”的一声,她的头猛地撞在什么上边,被巨大冲击力逼着后退。
昭瓷倒吸凉气,揉着发红的鼻尖,囔囔道:“痛死了。可怜我本就没多高的鼻梁,现在倒好,直接平啦。”
石罂花用叶拍拍她:“别慌,都挺正常的。”
不知从哪来的叶片,被吹着飘远,面前分明空无一物。
昭瓷不信这个邪,警惕护住鼻子,迈出脚,试探地往前走几步。
无事发生。
昭瓷松口气,刚想再迈大步,又是一声“嗙”,额头再次撞上那堵无形的墙。她揉着发红的额头,欲哭无泪,绝不往前走一步。
那还能往哪走?
回过头,灰狼还坐在原地,绿莹莹的双眼直勾勾望向她。笼罩枯林上头的那片魔气,随她望去,突然间散开,像在敞门欢迎似的。
灰狼:“汪。”
它摇着尾巴起身,望向她,往林间走去。方才明明那么怕,这会儿却丁点反应没有。
见他们不动,折回来又是“汪”又是“嗷”地催促。
昭瓷未深思多久,也跟着往里走,待在原地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呢。
一路上,她警惕四周。
许是头顶阳光正好,方才作祟的枯枝,这会儿倒丁点反应没有。只偶尔被风吹着,左右晃动,发出轻微声响。
昭瓷紧攥的拳头无形间松开,脚步轻快不少。
灰狼走在前边,时不时回头,确认他们在身后,这才又转回脑袋。
“对了。”走在路上,石罂花突然猛合叶片,想起些什么,提醒道,“其实你可以试试神魂契的。血祭,再搭神魂契,没准能离开这鬼地方,直接到薛忱身边。”
昭瓷立刻:“没有任何副作用?”
它话语微顿,支支吾吾道:“可能对薛忱有点影响啦。”
听这语气,具体什么影响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的。
“不要。”昭瓷毫不犹豫拒绝,见石罂花还想再劝,攥住它的叶片认真道,“别想这法子啦。我们早晚会出去的。”
弄伤薛忱,换她出去,这算什么事嘛。
昭瓷轻轻捏着叶片,倒有点明白薛忱怎么那般喜欢捏她的手指,确实好玩。
她态度坚决,石罂花便没再说,只是花枝枯萎,瞧着便是忧心忡忡的萎靡模样。
昭瓷揉揉它的叶子,有心宽慰:“出不去就出不去嘛,我这有不少吃的,还有种子,出不去就看看能不能种——天无绝人之路嘛。”
话音刚落,碧空底下突然响起阵响亮、凶猛的雷声。
一人一花沉默刹那。
片刻,昭瓷严肃点头:“肯定是老天爷在予以肯定。”
石罂花:“……希望吧。”
他们没再说话,寸步不离跟着灰狼,往枯林深处走去。
咔嚓咔嚓,枯枝断裂声格外明显。
走过好久的路,都没有半分异样。枯林静谧,除了他们的脚步与呼吸声,再听不见半点其余的声响。
突然间,眼前变得分外空旷。
灰狼带着他们走出枯林,来到悬崖边。
崖边生着棵高耸入云古树,半边绿意盎然,半边枯萎凋敝。在最高的那根枝桠,悬着盏灯,将它扯弯了腰。
六角提灯,中部镂空,两侧绘有对称的九尾狐,四周垂彩绦。
昭瓷一眼就认出是卯日灯,与书里描述相同,这才是妖族圣物该有的模样。
那她手里的是什么?
昭瓷神识往芥子囊里探去,卯日灯安静停在角落。
山是一样的,石罂花、卯日灯也都有一样的。
是百年前,石罂花和卯日灯都有被谁带着来这座山吗?
难道是阿紫?
阿紫确实有说她失忆了。
保险起见,昭瓷戳了下石罂花,谨慎询问:“你有失忆吗?”
“当然没有。”石罂花用叶子拍拍她的脸颊,昂首挺胸,骄傲道,“我们当植物的,记忆从来都一等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