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面上却出奇得平静。
碎金样的阳光漫洒入林,青叶间,亮泽跳动不止,与姑娘家发带流转的亮光有点异曲同工。
薛忱微颤睫毛,刚欲有所动作,却倏忽皱眉,捂着唇,剧烈咳嗽几番,背脊不自觉弯折,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间滴落在地。
一片寂然,只能听得少年压抑的咳嗽声。
饕餮看了半天好戏,才存心给他添堵似的,佯装关切:
“痛不痛啊?”
薛忱体内的魔气,全都是用来压制他的。确实,效果甚佳,他不说逃跑或是作祟了,连本体都难以维持。
但……
饕餮看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看眼面如白纸的少年,幸灾乐祸。
人体就像个容器,再怎么扩充,容量都会是有限的。无限制地往里填塞,早晚得有到临界值的那天。
凶兽命与天同,他确实无需着急。
熬就行了。
薛忱大抵能猜到饕餮在想什么,睨他眼,懒得搭理。
他拭去唇角的血,走到那副沙画前,半蹲下去,将指尖的血迹抹在花芯,眉眼微弯。
“你这在干什么?”饕餮弄不懂他,倒还记得原先这还有个人,抖着爪子道,“别管那小姑娘了。你的玉佩都还在她那,她肯定不会死。伤点残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的是薛忱之前大半夜道别的时候,将玉佩留给了昭瓷。
“走吧。”饕餮觑眼薛忱冷淡的神色,估摸他也不关心这事,便不再说,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地方和不周山一样,诡异得很,你想待这我还不想呢。”
没人应声。依譁
薛忱伸手,将被风稍许吹乱沙画补齐。
饕餮不满他这等态度,轻啧一声,觑眼薛忱的神情,又好奇询问:“你在想什么?”
突然的,它那双冰冷的兽瞳猛地瞪大。
那片平平无奇的沙画,突然就像有生命似的。蜿蜒的红线自花蕊处蔓延,妖冶异常,霎时疾风大作,左右枝叶摇曳不休,似发出阵阵怒嚎。
不能用术法,所以他就又是血祭,又是神魂契的。
重获自由指日可待啊。
饕餮啧啧摇头,也不劝,巴不得他再折腾一些。
视野里,少年那身白衣很快被染作深色,被风吹着猎猎作响。
他侧过脸,漫不经心地拭去唇角血迹,温和笑道:“想把这座山炸了。”
第067章
昭瓷安静地坐在石头上, 抬手,顺着抚过灰狼的毛发,视线落在远处。
日光穿透层叠的云朵, 漫洒入林,却怎么也驱不散笼罩枯树林的那片黑雾。
身侧灰狼时不时抬头,瞄眼她肚子,跟着那震耳欲聋的咕噜声低嗷。
昭瓷却没太在意,沉着神,再次感受神魂契间的联系。
方才,识海突然有阵悸动。
待她想细细感受番,那点联系又荡然无存。
薛忱……还好吗?
昭瓷抿抿唇, 无意识绞紧手指,疑心那边也有了魔气。
联系不上薛忱, 她心里丁点没底, 只能祈祷无事发生, 然后薛忱赶紧下山,赶紧回三七客栈。
再次的, 幸好他没在这儿。
好端端的一座山, 为什么要弄点这种东西啊?
昭瓷将指节捏得嘎吱响, 恨不得一拳打爆整个山头。
突然的, 一件小毛衣在面前挥过。
石罂花将毛衣收回来, 哼哼一声, 得意道:“好看吧?”
其实就件纯白的毛衣,边角还有点起球。在现代,她也有件差不多的。
“挺好看的。”昭瓷捧场, 象征性地鼓掌。没坐多久,她就起身, 远远绕着那片枯树林走,看看能找到什么出去的法子。
走到她留沙画的那块石头旁,昭瓷俯身,将最上端的沙尘拂去,里头是片焦黑干裂的土壤。明显历史悠久,又被烧过。
倒是挺符合石罂花之前说的。
突然,身后传来声凶猛的“嗷”。
昭瓷双手握拳,绷着身体蓦地回头,见只是灰狼在闹,松口气,冲石罂花挥舞拳头:“你在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啊。”石罂花抱紧毛衣,警惕看着灰狼,委屈巴巴,“我就冲它展现我的杰作。结果,它突然就要往我这扑。”
说着,石罂花突然恍然大悟:“我懂了,约莫是我的技艺太让它惊叹了罢。”
昭瓷:“……”
她跳过这一部分,打量又乖乖坐下的灰狼。神情温驯,正晃着尾巴,是不是装得不晓得,但肯定没被魔气侵袭。
“过来我这。”昭瓷挥挥手,带着石罂花观察四周,没再往灰狼那凑。
灰狼坐在原地,等良久,都没见她回来,委屈地呜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