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半晌,石罂花都没听她接着说话,放下正勾着的毛衣,与她望向同处,困惑道:“你看见……”
话语戛然而止,它梗着茎秆,目瞪口呆道:“他怎么在这?”
不知何时,在崖边的树旁出现名白衣少年。
在石罂花刚说完话时,他侧过脸,却并没有看向他们的方向。那是张稍显稚嫩的面庞,红痣依旧明晃。
是薛忱年少的模样,但比在不周山见到的时期,要更年长些。
“你怎么在这呢?”石罂花飘过去问道,少年罔若未闻,连被叶片拍脸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好像听不见我们说话诶。”石罂花又飘回来,晃晃叶子,感慨道,“不过,他皮肤挺好的啊。”
“嗯。”昭瓷掐了把它的叶子,垂睫,温声道,“估计也是幻象。感觉像薛忱年少的事情。”
现在她倒很理解石罂花之前的那种困惑。
因为,在“薛忱”身上,她也能感觉到神魂契的联系。
石罂花、卯日灯,现在还有个薛忱。
这儿该不会不是百年前,而是某处的平行时空吧?
少年就站在不远处,衣袂随凛冽的山风翻折。
他抬眸上望,神情分外冷淡,像覆着经年不化的冰霜,连皮肤都似捧初雪。
寂静间,突然听见女子一声冷哼。
昭瓷认得这个声音,是薛芸,不知为何,听着她就来火。顺着薛忱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山巅看见抹绯色身影
“你太让我失望了。”薛芸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回响,冷呵着道,“连封印饕餮这件小事都做不好么?”
薛忱面色如常,压根没有应声。
“一事无成。”薛芸面色异常冷,“我怎么会生你这样的儿子?”
这是什么话?
昭瓷呼吸微滞,握紧拳头,有股火气从头到脚地冒。她就快变成个茶壶,扑哧扑哧,下一秒得烧开爆炸。
这应当是薛忱的过去。
那就算是平行时空,他还是薛忱。
在小说里,这个年纪的他,就已经冠上了天之骄子的名号。
所有人都说他天资卓绝,是薛家千百年来最出众的子弟。
即使知道薛芸听不见她说的话,昭瓷还是准备一箩筐的台词,恼火地想替薛忱辩解。
话将脱口而出,倏忽间,听见阵低低的笑声。
“我也想知道。”少年挑起讥讽的笑意,反呛道,“家主,不如您来告诉我?”
他的嗓音不像后来那样冷淡,青涩稚嫩,还不能很好藏起里头的针锋相对。
薛芸肉眼可见地沉了脸色:“没大没小。”
她一挥袖,不欲与他多说,冷声道:“正好,饕餮躁动不安。你便在底下好好反省罢。”
弯月形的银光一闪而过。
实力悬殊巨大,薛忱没有还手,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身形单薄,被银光推着往崖下丢。
“这什么娘亲啊?”石罂花飘在空中,啧啧几声,惊得连毛衣都忘了织。
身侧没有回应,它疑惑回头,看着青绿的身形闪过,吓得花枝颤动。
“你脑子坏了吗!那是假的啊!”
身后传来石罂花的惊呼,伴着布帛撕裂声,灰狼也“嗷”地扑上来,试图叼住她,却只将她的裙摆扯下一大片。
昭瓷眼睫微颤,没有半分停顿,执拗地伸手想要拽住那跌落的身影。
少年在她的视线里,像断线的风筝般,跌落深渊。
漂亮的赤瞳恰恰好与她对上,藏着凉薄的笑意。
幸好学身法时,她丁点没偷懒。
昭瓷乐观地想,收紧手,攥住那截差点从指尖溜走的柔软衣袖。
身躯重重压在崖边,膝盖硌得生疼,踝侧裸露的肌肤也好像被石子划伤了。再往前一点,她便要跟着掉下去,所以石罂花和灰狼才那般慌张。
可昭瓷其实能分清虚实,知道这是假的,知道是无法更改的过去,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她很想要抓住他。
很想。
些许碎石从身下掉落,半晌没听到落地的声音。
隐约可闻几声兽吼,似是亢奋,似是威胁,有种猛兽进食前的感觉。
昭瓷被拖着往前滑,抿抿唇,却只更用力攥紧那截衣袖。
崖边风大,她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发髻终于被吹散,乌发糊了满眼。
昭瓷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只有掌心里,是温热的、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温度。
该放开了。
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昭瓷清晰地意识到这点,手部却没有半点动作。
突然间,她被人揽住腰,冰冷的温度隔着薄衫传来。漂亮如玉竹般的大掌,轻轻贴在她的手背,却不是来帮她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