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低低,羞涩的语气如同羽毛一般,直直地从耳道钻进心底。
沈宴清刚听完就浑身一热,下意识往旁边退开一些。
这刻意的一问一答,弄得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为了打破这个窘迫的氛围,白桃开口道:“我没事了。我嫂嫂在哪,我们得回去了。”
青年原本平静的面容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转而问道:“你要回遂州去了。”
白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我看到了离京的文牒。”沈宴清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情愿,“回遂州成婚。”
少女忽然别过脸去,沉默不语。
“宁愿嫁给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也不愿意嫁给我。”沈宴清温声问,“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我?”
白桃脸色一僵,连忙道:“不是——”
她还没有来得及澄清,青年便幽幽一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开口:“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完,沈宴清便利落地扬袖起身,出门吩咐将另一位姑娘带出来,并准备马车。
白桃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措。她整理好身上的衣裳,理了理头上盘发,跟随他走出书房。
没过多久,秦月慧被带出客房。她和白桃一样喝了茶水,只是受不住药效,一直晕着,直到被人喂了药才有所好转。
“阿桃,你没事吧?”
秦月慧眼睛里只看见了熟悉的白桃,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侧还有一道目光,弱弱地问好:“……太子殿下。”
沈晏清只是点点头,与先前他送白桃回家截然不同,这种反应算得上冷淡。
“送你们回王府。”
一路静默,直到白桃看见了自家马车。家中带出来的小厮靠在马车边,见到他们,连忙上前问安。
白桃走上马车,沈宴清依旧一语不发。
场面中的气氛安静不已,一旁的秦月慧都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待她们在马车中坐好,白桃突然挑起车帘。
方形的车窗往外望去,正好能看见庭院中的青年,绰约风姿,英英玉立。
视线相接的一瞬间,白桃将手中的帷幔攥出褶皱。
马车一直没有动,小厮不敢自作主张。
两道视线穿过窗柩交汇,谁也不示弱,只静静地注视对方。刹那间所有的动响忽然都消失,只有那双沉沉的眼眸几乎要将人溺毙。
忽然间,外头的马打了一个响鼻,白桃瞬间回过神来,朝前面的小厮道:“走吧。”
一重薄纱帷幔垂落,少女只剩下半边阴影,马蹄嘚嘚从庭院的侧门离开。
沈宴清默然注视,神色却比方才轻松很多。
青年心想,或许她快开窍了。
*
四月九日,王家老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王家老爷迟迟不归,家族人心惶惶。
王夫人出来主持大局,把一众妻妾、几房妯娌全叫到大堂里训话,让大家不要乱传谣言。
也不知道是谁说王家老爷即将下狱,众人惊叫着飞奔回屋。就连王夫人自己也翻找值钱首饰,收拾了包袱就准备逃难去。
大理寺狱。
品字院落幽森,杂草荒芜。墙面灰白,窗牖高而狭小,狱卒来往巡视各屋之间,透过门上的小窗确认里面的囚犯无误。
王成德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几日未曾盥洗,已是蓬头垢面,整洁的官袍也染上块块脏污。
他的身旁放置着一盘白菜,和半块吃剩下的馒头。
起初王成德压根不相信他会下狱,一夜过去,狱卒送来早饭,素菜和白米饭。对于下狱之人来说,这饭菜虽然清淡,但并未苛待。
然而王大人多年山珍海味,桌桌珍馐,哪里吃得惯这些,当即将饭菜掀到送饭狱卒的身上,并大发脾气,扬言要出去之后要将他们一一赶出大理寺。
都察院官职不算很高,却有监督所有官员之责任,因此,很轻易就能达成自己的关系网,多年来利益团体枝根交错,谁也不能抛下谁。
家族百年屹立,朝中友人众人,王成德坚信自己能安然无恙出去。
出去之后,他要将他害进牢狱,以及在牢狱中对他不好的这些人,全都报复一遍!
大齐多年来对官员犯事比较宽宥,大理寺狱很少送进来高官,一众狱卒轻松了多年,突然间来活,开始都战战兢兢。
送饭狱卒第一次挨了骂,顶着一身油污去找领头上司。
上司透露,王家这次惹了人,再难从大理寺狱出去。
这下,众狱卒都知道该怎么做。
安静的品字院落忽然传来几道沉稳的脚步声,看守的狱卒身边跟着一个身穿藏蓝长袍的男人,他足下有点跛,走时不自觉就落后狱卒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