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脸色一僵,别过头去。被骗这种事,实在很难开口。
沈宴清无奈。
“那说说,你为何会在那无忧楼里。”
青年如同调查一般,语气平静中带着肃然:“除了你嫂嫂,还抓到了一个女子,名周燕儿,已押入牢中。”
沈宴清一字一句地说,很快就发现小姑娘在念到“周燕儿”三个字时突然抬起满含潮气的眼睛,心底猜测此事与那女子相关。
“她骗了你?”
白桃顿然抬起眼眸,心底惊愕于他猜得这么快,一时红晕浮上脸颊,颇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
沈宴清恍然。
这样就说得通,她总是容易信任别人,被骗以后又伤心不已。
等等。她之前有因为他的假身份而这么伤心过吗?
应该是有的。后来她总是对他冷脸相待,下意识不信任他的每一句话。
“王桢明被抓以后,拒不承认此事。周燕儿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她说——”
沈宴清一顿,望向白桃:“她见不得王公子在别人那里受委屈。”
白桃闻言,先怔了一下,气道:“他受什么委屈了!”
青年深色的眸子望向她,白桃连忙解释道:“我哥哥宴请同僚那日,王公子前来找我,说要代表王家向我赔罪。”
“我一听,觉得不太对劲,就没有接受。”白桃愤愤道,“他这还委屈?”
沈宴清见她如此激动,忽然间勾起唇角。
少女似乎也觉得有点过于激动,慢慢平静下来,别过头去:“那还审出了别的什么吗?”
“你想要知道什么。”
白桃想了想:“她为什么做这件事,是为母亲筹钱吗?”
沈宴清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
“周燕儿母亲早在四年之前就已亡故。”沈宴清开口道,“她无依无靠,先是在无忧楼里为人弹琴,琴弹得一般,后来兼做一些其他事,为大户人家寻找貌美而无倚靠的小妾。”
白桃当即怔住。
“可是她说她被醉酒的父亲打得严重,我还看过她的伤!”
沈宴清平和地回答她:“她的父亲确实醉酒,五年前夜里喝了酒跌到井里,摔死了。”
白桃再不能欺骗自己。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王桢明在寻你致歉的时候,王家已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沈宴清语气生冷,“若真为了两家和睦,王家长辈应该携王晗登门致歉,澄清误会,提出补偿。”
但王家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世家最大的弊病,就是自视甚高,看不上寻常百姓,也不会真想同乡野百姓同席谈事。
白桃猛然回想起先前王桢明说要得到王府助力的那些话,所有的事情都串连起来。
原来他们想从她这里打通两家的关系,却没有人想到她会丝毫不接受王家嫡公子的道歉。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想再想出阴招,派一个女子出来让她放松警惕,最后对她下手。
想通这一切,白桃顿时寒毛倒竖,他们未免也太黑心了!
少女神色惊诧,显然觉得难以置信。
然而,这些事在京城却很常见。纸醉金迷之下,满是肮脏和污浊。
沈宴清忽然问:“你想怎样处理周燕儿?”
白桃思绪一顿。
“强迫良家子,损害女子名节是重罪。她做这件事如此轻车熟路,显然不是第一回,若调查出来还有其他受害者,按照齐律,会罚得很重。”
轻则斩首,重则死无全尸。
若以后她打听到周燕儿的下落,或许会吓得睡不着觉,沈宴清最好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少女神色一怔,偏头想了想,慢吞吞地道:“还是交给官府处理吧。”
沈宴清放松下来,回答:“好。”
既然交给他来处理,那就不可能沾半点人情。她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都会查得清清楚楚,再依法论处。
至于王家。
百年王家,世代官僚。却如同一棵已被虫蛀的枇杷树,内里早死了。
现在只需轻轻一推,就会树倒鸟兽散。
两个人之间骤然沉默,少女手指绞着自己的裙边,低着头朝他道谢。
偏偏沈宴清一时出神,没听清,特意凑上前去:“你说什么?”
白桃:“……”
本来就觉得直接朝他道歉不好意思,偏偏他还把耳朵凑得那么近。
见她不说话,青年再次望向她,眉宇间带着疑惑,神色十分认真。
他是真没听到她方才说的话,并不是特地让她再说一遍。
“我说。”白桃深吸一口气,对着男人的耳廓道,“这次……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