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有人来看你了。”
狱卒喊他“王老爷”,但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调侃。
王成德往门口处一看,脸色顿然一变,眉宇之中攒着怒气:“陆弦直,你来做什么。”
“看你。”
陆弦直透过小窗,看见王成德极力挺直腰背,故意将后半句话补上:“看你的笑话。”
“你少得意!”王成德冷笑,“你以为我如今进了大理寺狱,你就可以重回都察院?朝廷不会要跛足的官员,你一辈子都难以踏入承明宫的大门。”
身上的伤疤猝不及防被人揭开,陆弦直不由得青筋崩起,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视线几乎要在王成德的官袍中灼出一个洞来。
屋内忽然传来“吱吱”的鼠叫声,王成德脸色一变,撩起袍子就往角落里缩。
看着他这个狼狈的模样,陆弦直开怀一笑:“王大人,我是要来送你上路的,自然得高兴一点。”
“王成德,你不仅收受贿赂,在官场不择手段铲除异己。更纵容家中子弟在外强占土地,强抢民女,你们王家坏事做尽,就迟早有这么一天。”
陆弦直微微一笑:“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妹妹的忌日。你不是喜欢她吗?或许她会在黄泉路上好好照看你。”
王成德勃然怒道:“你闭嘴!”
男人挺直腰腹,昂起头颅,理了理两边鬓发,语出振振有词:“我母亲是文定公嫡孙女,一百多年前,我王家先祖为大齐修订律法,获封文定公,荫庇子孙,大理寺怎能用我王家修订的律法来治我的罪?”
“你还不明白?”陆弦直定定地道,“惩治你的,是大齐的律法。”
王成德呵笑一声:“走着瞧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对我们王家人动手!”
陆弦直笑着望向这个一无所知的男人,为将死之人留下最后一丝怜悯。
“你巡城斩首那日,我会去看。”
*
不出三日,大理寺就将都察院御史王大人的罪证列出,定下抄家斩首的罪名,家中壮丁充军。
王家五服之内的亲戚一直以来都仰仗王老爷的鼻息过活,如今王家抄家,即便没被牵连也受其影响。
除了一个旁支。
这一支早些年因与王家嫡系割席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被王家逼出京城的。
王家百年大族骤然间倾塌,消息很快传出京城,传到遂州。
遂城。
城北的小宅院十分宁静,适合养老和清修。
然而,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家人搬来半年多,府宅大门匾额上始终没有写下任何一个字。
清风小院里,白衣男子挥毫笔墨,听到这条消息也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眼:“早知会如此。”
“不过有传言,王家突然败落,是因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王父抿了一下唇,欲言又止,还是直言道,“浥州王,白家。”
王历这才一僵,沉默片刻,将手中的兔毫放下。
“他们惹的绝不只是白家。”
白家一直在遂州活动,才搬去京城,都还没站稳脚跟,不可能有这么势力能让一个百年家族一夜间倾倒。
只有一种可能,白家身后,有更大的势力。
比浥州王的势力还要大,只有一种可能——大齐皇室。
还得是最掌权的那些人。
白衣男子视线一垂,落到腰间所配的玉珏上。
“这婚约,也着手退了吧,我们高攀不上。”
第121章 见父
白家的出京文牒办了半个多月, 催了两回,终于得到了确切的回复。
因他们一行人多,身份又贵重, 出京之事需要层层上报,以便安排沿路驿站接待, 因而需要盖很多章。
等到手续办完, 自会有人会将文牒送到府上。
白家早就将回遂州的包袱收拾整齐,等文牒下来就走。这些日子白樟都清闲在家, 夫妻二人常常出门逛街, 白桃不好插入其中, 自己在院子里玩。
院子里的桃花几乎谢尽, 还剩下三三两两花骨朵挂在枝头。
白桃坐在院子里漫无边际地想, 单种桃树还是不好, 花谢了以后整个院子都不好看。
“小丫头,看什么呢?”
白桃一抬头,就看见白桥满含笑意朝她走来。
青年发髻高束,一身圆领长袍,腰佩躞蹀, 看起来神气十足。白桥在她身旁坐下,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只看见了三两枯枝上的粉色花苞:“在想什么?”
“没什么。”白桃回答, “你今日不忙?怎么来我院子里。”
“今日调遣的折子下来,我要回浥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