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糖葫芦没有拿稳,明奴受过的伤不少,跟如今心口上的伤比起来,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布满刺目的鲜红。
他手腕露出来,新添的纱布被鲜红浸透,明奴痛的讲不出来话,他的心被穿成两半,眼前浮现出来诸多景象。
十三岁时,江雪鹤生了一场大病,那场病转移到了他身上,后来他身子一直都弱。
十四岁时,江雪鹤去火里救人,灼伤的伤疤出现在他身上,毁了他的容貌。
十四岁晚冬,江雪鹤在山上试炼弄伤了腿,腿伤由他承受,他疼的死去活来,半个月没能下床。
十五岁上元节,出去放花灯时,江雪鹤追踪魔修受了剑伤,他的背后至今还有一道长疤。
十六岁时江雪鹤拜入师门,三年的时间进步飞速,日日夜夜,所受的伤全部由他代为受之,他轻伤不断,每日睡觉都要戴上纱布。
十九岁江雪鹤名惊满门,他受的伤少了许多,只是剑伤更加难以愈合,有时候半月到一月才好。
他的哥哥——少年天才江雪鹤,在外高冷不可侵犯,他为他不知受了多少伤,可江雪鹤未曾同他亲近,未曾关心过他一句。
他对于江雪鹤,如同路边的石头、替伤的傀儡,没有生命的花草。
明奴他眼前被鲜红刺痛,手指触到温热,糖葫芦从手中脱离,眼前的红衣少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来仙门是为了江雪鹤,在这里他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修为只能任人宰割。平常的伤可以靠伤药愈合,心被刺穿,他很有可能会死。
“江师兄——”
明奴脸色褪去血色,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此时看起来更加骇人,一双眼瞳湿漉漉的,仿佛濒危受惊的小动物。
这么一声,几乎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嗓间溢出腥甜,面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
唯一清晰的只剩下眼前的红衣少年,江雪鹤身姿璀璨夺目,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江雪鹤容貌生的好,哪怕他冷漠无情,未曾有人责怪过他,反倒许多人因此痴迷。
年少时从他第一次为江雪鹤替病,江雪鹤病好之后未曾记得他。
少年冰冷夺目,却如同神山上化不开的冰雪,他难以融化,会死在前去的路上。
如今眼前的江雪鹤同记忆里的人影重叠,红衣少年略微皱眉,凤眸冷冷,神情刺痛他。
明奴的心提了起来——随之坠入冰冷的深窟。
江雪鹤只在原地停留了一刻,身形在原地消失,未曾多看他一眼。
“江师兄去追了,我们怎么办?”
“他好像受伤了……不管他吗?”
“先跟上江师兄,留下来一个人送他去医修那里。”
明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冰冷的血液倒流至他全身,四肢变得僵硬。
几人匆匆离开,明奴脑海里浮现出江雪鹤的眼神,他指尖按在地上,嗓音堵在嗓眼,视线依旧朝着江雪鹤离去的方向。
江雪鹤……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江雪鹤,弃他如蔽履的江雪鹤。
他四肢紧绷,几乎摇摇欲坠。
随着心口的疼痛蔓延,他全身的伤疤都跟着疼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烙印不断地缠绕着他。明奴心中浮出怒意、不甘心,以及些许怨憎。
他耳边出现嗡鸣声,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血落在地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
一抹浓重刺眼的深色。
……
片刻之后,医修赶到,伸手碰了碰倒地的少年,随即摇了摇头。
“晚了……已经死了。”
地上的少年面容丑陋,临死手边捏着糖葫芦,双眼直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心脏的位置空出来了一个洞。
第2章 又春
“二少爷,二少爷,醒醒……”
明奴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心口处残留着钝痛,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全身冰凉,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二少爷!”
明奴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忘春神色担忧,看着他有些紧张。
他脑海里那道红衣身影尚且没有消散,那双凤眸依旧冷冷地注视着他,明奴胸腔中的怒意浮现出来,他嗓间仿佛有东西堵着,因此剧烈咳嗽起来。
“二少爷……你慢点,今日若是不舒服,一会我替二少爷去跟春兰说一声。”
春兰……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是江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侍。
明奴视线聚焦,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熟悉的环境……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眼前的忘春,是原先跟着他的下人。
“鹤少爷今日发了烧,老爷和夫人都在那里,唤二少爷过去,兴许是因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