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抚掌大赞:“好!好一个王宝钏!”
这时,管家悄然靠近,俯身在晋王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晋王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可紧跟着,他又朗声大笑起来。
“这就是本王的好皇兄!这就是本王母后委以重任的好儿子!”
晋王笑得双眼都快飙出泪了,他双肩不停地耸动,满面皆是酣畅淋漓的痛快:“当初母后为了保住他不惜牺牲本王,结果呢?结果我的那个好皇兄是怎么报答她的?母后她现在是什么心情?本王想想都觉得开心!”
台上的戏子受了惊,唱的戏词不慎走了音。
戏台边奏乐的人也随即歇了手。
晋王拍拍桌面,吩咐道:“接着唱,别停!”
说完,晋王擦擦眼尾,又迫不及待地看向了管家:“你还有什么好消息没告诉本王?快说出来,让本王一次性笑个够本!”
管家有点怵晋王疯疯癫癫的样子,想到双庆楼的戏文,他倏忽迟疑起来,欲言又止的。
这晋王自打从回雁山庄被遣送回京以后,整个人就不太正常了,每天喜怒无常的,拉着一大帮旧友在王府寻欢作乐推杯换盏,一改他往日安守本分的形象。
对此,帝后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好像在他们心里,晋王这个儿子早就不存在了。
晋王瞅着管家吞吞吐吐的模样,立刻不高兴了,方才还笑容可掬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让你说就说!”
管家犹豫片刻,估摸着晋王没那么好糊弄,遂压着声儿在他耳边把《半璧江山》这出戏码给笼统地说了一遍。
晋王听了,面色阴晴不定,等管家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忽然抬手把八仙桌给掀了,一张俊脸阴沉可怖:“岂有此理!本王的母后贤良淑德洁身自好,怎能容一群刁民信口污蔑?”
他面目森冷怒意昭然,见状,唱戏的戏子立即跪了下来,语声柔媚:“王爷请息怒!”
管家忙劝道:“王爷,咱们不跟无知小民一般见识,皇后娘娘仁睿,她绝对不会在意小人的恶意中伤,您就别担心了。”
“谁说本王担心?”晋王眼底的阴霾散去,不耐烦地冲戏台挥挥手:“接着唱,唱不好你们四喜楼日后就别进晋王府大门了,小月仙,把你的看家本领都给本王拿出来。”
顿了顿,晋王又颇有兴味道:“听说你们四喜楼最近新来了个叫玉娇娥的花旦?”
那名被唤做“小月仙”的戏子回答:“回王爷,玉妹妹不常来,也就半旬两三回。”
晋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下次本王也点一出她的戏瞧瞧,今儿你先唱,唱好了有赏。”
小月仙应声起身,惴惴不安地回到了戏台,《武家坡》的调子周而复始充斥着王府后院。
晋王重新落座,他盯着戏台上步态婀娜娇声婉转的小月仙,眸色晦暗不明。
“赵管家,你去把本王那坛存了十年的陈封挖出来,本王现在就想喝。”
管家愣住了,一时琢磨不透晋王的心思。
听到别人往自己母亲身上泼了那么恶臭不堪的脏水,做儿子的,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喝酒听曲儿,他怎么觉得晋王还挺乐呵的?
晋王斜睨一眼杵在原地的赵管家,戏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本王听见如此荒谬绝伦的流言竟还可以置身事外?”
赵管家连忙陪笑:“小的哪里敢擅揣王爷的心意?王爷您素来性情内敛,大概是外表轻松内心却万般忧虑吧。”
“你啊你,”晋王之前喝过不少酒,眼下已然有几分醺然醉意,他的指头在虚空比划,轻点着赵管家:“撒个谎都不忘捧着本王,本王现在落魄了,难道连听真话的权利都没了?”
“小的岂敢糊弄王爷,只是……”
晋王勾唇一笑,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眸光一闪,神情迷离恍惚:“其实本王是挺解气的。”
赵管家大吃一惊:“王爷?”
晋王俊逸的面庞渐显红潮,眼珠随着划过天际的鸿影所移动,涩然道:“母后杀死了我的发妻,以此逼迫我娶贺兰悠来为二皇兄的大业铺路,之后又为保全二皇兄推我出面替他顶罪。从头到尾,她都没考虑过我的心情。”
“在她心里,从没真的将我当做是她的儿子对待,我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罢了。”晋王撇唇苦笑,颓然地捂住双目:“自我记事起,她甚至都没对我笑过几次,更不曾亲手抱过我,她不当我是儿子,我为什么还要当她是我娘?”
赵管家见了于心不忍,安慰道:“王爷多虑了,您是皇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世上哪儿有不疼孩子的娘?王爷的想法太消极了。”
晋王沮丧地摆手,哑声道:“你别劝本王了,本王反正早就习惯了她的忽视冷淡,本王只是不明白她到底想得到什么,她如今的地位尊荣无限,可她对权力的掌控欲日益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