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起,烟草味淡淡散逸,陆哲淮隔着朦胧烟雾,在她看过来时默默错开眼。
一口烟顺进肺里,已经没有先前那丝灼烈感,好像看见她心就能定下来。
前段时间觉得她变了很多,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她偶尔还是和十七八岁一样,跟只小狐狸似的,任何新奇的东西她都感兴趣,竖着耳朵这里扒扒那里刨刨,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学东西也快,没什么难得住她。
就是爪牙太不留情,咬人疼得过分。
一根烟燃尽,陆哲淮不急不缓走过去,靠近时陈聿也正好起身。
盛栀夏还坐在长椅上,手里若无其事地捏另一只鸭子。
“走了,有空再来找你。”陈聿跟她道完别,顺带斜了陆哲淮一眼,甩着车钥匙摆摆手,“再见咯,陆老板。”
陆哲淮漠然“嗯”了声,看他痞里痞气往停车点走,很识趣地开门上车。
片刻,引擎声逐渐远去,雪地上留了两行车辙印。
椅面又落了点雪,陆哲淮轻轻拍一下,沉默着坐她边上,看她捏鸭子。
周围一排秃树,寒风刮过枯枝,偶尔带落几块雪团子,啪嗒砸在地上,融入一层半厚不薄的积雪。
盛栀夏给鸭子捏出个尾巴,动作顿了顿,偏头看他。
两人对视几秒,她淡淡错开视线,手里继续捏:“人家走了,你开心了?”
陆哲淮靠着椅背,手里一个打火机在腿上轻轻叩着,浅笑:“开心,巴不得跟那些爷爷奶奶借个腰鼓,给他办一场欢送会。”
音落,盛栀夏倏地笑了,鸭子尾巴差点捏歪。
想象不出他抱个腰鼓欢天喜地的样子。
难以形容,这个人好像比以前有趣。
以前特没意思一男的,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可能就是这张脸,给不谙世事的她下蛊了。
真是色令智昏。
陆哲淮看她一会儿,将信将疑:“你真不喜欢他?”
“......”盛栀夏瞥他一眼,“成天纠结这些,你也不嫌累。”
陆哲淮安静一瞬,无谓地笑了声,自嘲里还带点仅她可见的可怜兮兮:“你心里不是没我的位置么。又是青梅竹马,又是前男友的,我都排不上号,不就只能天天纠结这些。”
盛栀夏捏好鸭子,放在原来那只边上,搓搓手暖和一下,揶揄他:“陆老板,您还委屈上了?”
陆哲淮得寸进尺:“要是真的委屈,你安慰我么?”
她轻哼一声:“安慰你干嘛,我闲得慌。自己躺地上降降温吧,压压委屈,去去火气。”
陆哲淮转头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扬起一个温柔弧度,声音轻缓如羽:“就捏两只?”
“两只够了,好事成双。”她站起来,低头看着地面的雪,寻找哪里厚一些。
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沙沙作响,她蹲下来抓起一团雪,在陆哲淮站起来时,她起身捏一个雪球,回头啪一下砸他身上。
雪球在他胸口炸开一簇白茫,混着寒风纷纷然洒下来。
他止步看着她,手里好像要有动作,她赶紧转身小跑一段,又想给他扔雪球,没想到他跟上来,脱了大衣披在她身上,说她:“就穿这么点,真当自己北极熊。”
温度覆在肩上,沉甸甸的暖,盛栀夏忽然不想摆脱。
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斑马线,有老师带着小学生们排队过马路,五颜六色的小书包在雪中活泼跳跃。
呵出的热气散在眼前,她收回视线慢慢往前走,轻声问:“我毕业那天,你在学校附近待了多久?”
陆哲淮跟上来,两人沿着一条雪道缓缓并行。
细雪随风漫游,飘飘旋旋地,沾在彼此发梢。
“没多久。”陆哲淮平静地说,“等不到就走了。”
“是吗。”她戳穿他,“你又口是心非。”
短暂沉默,陆哲淮忽然问她:“夏夏,多久算久?”
她低着头,看积雪漫过鞋尖:“不知道。你觉得等得累的时候,就算久吧。”
“这样。”他顿了顿,说,“那就不久。”
盛栀夏很轻地眨了下眼,没有说话。
算起来,四年也很漫长。
毕业后的每一次生日,她都能收到一束花和一份礼物。
最开始是寄到纽约的工作室,但她当时跑到东非摄影,那些礼物只能存在角落,等她拿到的时候,枯萎的花束已被处理,只有礼物还在,但也落了灰。
后来他都寄到梁寻知家里,装作是梁叔给她的。
或许怕她认出字迹,花束卡片上的内容全是印刷字体,翻开来,中间夹了一张照片。
是那年离去匆匆,来不及陪她看的一轮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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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北小镇最后待了两天,二人同校长道别,带着阿姨们赠的土特产自驾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