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舍不舍得,答案已经在心里,她却说不出口。
当初在淞杳岛上,陆哲淮因为寻找她而发了一场高烧,哑着声线在房间里问她,“一次机会,走还是留。”
她选择了留,之后他也没有舍得让她走。
直到现在,那个“留下”的选择依旧是他手里的筹码。
冬夜漫长,楼外一座远山萧索沉寂。
一场争吵结束,时间早已翻篇。
公历开启新的一年,一个新的,严寒未尽的一月。
早晨起床,盛栀夏开门,看见门边的地上放着一把车钥匙。
她没有拿,吃完早餐之后联系租车行,自己驾车到户外拍摄,傍晚回来导出相片,在房间里待一整晚,饭只吃一点,避免与某人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
陆哲淮唇角的伤口尤其明显,吃饭时校长与阿姨们都注意到了,暗自猜想着什么,目光也时不时落在盛栀夏身上。
直到她提前离开,陆哲淮下一秒跟着出去,众人心里的猜想终于得到印证,但也不敢乱聊什么。
盛栀夏顺着食堂楼梯逐级而下,听到身后脚步声之后加快步伐,不愿被他追上。
但最终还是被他堵在转角处。
“脾气闹够了吗?”陆哲淮低声质问,楼道声控灯随之亮起。
盛栀夏根本不愿回答,气闷地抬起胳膊肘顶他,没想到推他不动,反而被他攥着手臂往后压,让她往后踉跄几步,后背不痛不痒撞到墙面。
盛栀夏倔强抬眸,几乎想对着他的伤口再咬一下:“这里是学校,你讲不讲道理?”
陆哲淮攥着她的手不松开,冷声反驳:“小孩早就吃饱回宿舍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盛栀夏用力挣脱他:“你管我知不知道,放开!”
陆哲淮非但不放,反而攥得更紧,居高临下盯着她:“一个人开车到沙漠去手机还关机,我看你是疯了,知不知道无人区有流沙这种东西?”
盛栀夏愣了一瞬,更加烦躁:“谁让你跟着我了?”
陆哲淮面色阴沉:“我要是不跟着你,你是不是还要登上月球插根旗?”
她气道:“我要是真有那么伟大,现在也轮不到你来跟我说东说西。”
说完抬起膝盖用力朝他大腿踢一下,咬牙推开他:“赶紧滚!别来烦我。”
陆哲淮压着脾气后退两步,不到一会儿她就从他身前闪了出去,跑完一截楼梯转眼没影。
头顶声控灯闪了一下,陆哲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燥得肺都要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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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过去,元旦假期已经结束,校园里书声琅琅。
盛栀夏在教学楼随意转了一遭,看孩子们上课回答问题,心情好了些,于是十点多收拾好设备,驾车前往边陲一处黑戈壁。
小型越野车一路畅行,她到达山崖拍了几组照片,在荒芜辽阔中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宁静感。
其实过去几年也算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至少钱这一块不必忧愁。
大学毕业之后,原先的线上图库就已经留不住她,北美有更多优质杂志社向她提出摄影邀约,她借着报销的经费去了很多地方取景,见识更加开阔的世界。
除了后来作品获奖被有心者诟病、去了南非屡屡被抢劫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悦之处。
在黑戈壁待到了中午,她收拾完设备再次整装待发。
下一站是无人区里某个咸水湖,她结合记忆与导航谨慎行驶,穿越途中尽量避开沼泽地。
这一程大概需要一到两天,她提前跟校长打了招呼,过几天再返回学校。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租的车子也提前检查过,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然而路程还未到十分之一时,她发现制动出了问题,慌忙之中立刻拉下手刹,但这一拉车子就再也启动不了。
她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下车寻找信号。
时间过得很快,连绵远山之间,太阳已经偏西。
寒风卷起细碎砂石,就连阳光都挡不住枯冷的萧瑟感。
盛栀夏举起手机,围着停车的位置转了好几圈,一点信号都没有,联系不上任何人。
虽然未至腹地深度,但她依旧在远处看到了一块类似兽骨的东西,一半的灰白映在余晖里,另一半埋在沙下。
她深呼吸沉下一口气,回到车里再次尝试启动。
十分钟过去,无济于事。
本能的焦虑感渐涌而上,她拧起眉头重新下车寻找信号。
余晖渐浓,太阳在山头只剩一个灼热半圆。
她又走远了些,但依旧找不到信号。手机被掌心捂热,她冷静下来,回到车里观察四周有无车辙印。
万幸,附近没有。
假如在无人区里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车子,危险程度不亚于看到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