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苏颜没来,苏颜没来娶她。
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会不会苏颜被发现了?会不会是苏丞相发现了苏颜的计划?
苏丞相那么严厉,肯定会把苏颜关起来,然后罚她去跪祠堂的。
她母亲放下药碗,抬手给她擦眼泪,她放柔了声音说话,心疼却从话语间透出来。
她闻言像被冻住,连心跳脉搏都停滞,呼吸也像是遗留在昨晚没跟着她度过黎明。
她母亲说丞相苏家今日和大将军李府定亲,定下的是苏家三娘和李家大郎。
苏家三娘。
昨夜没来接她的苏家三娘,前些日子还在谋划和她一起私奔的苏家三娘,和她在闺房里偷欢的苏家三娘,状若神女般的苏家三娘。
今日要和别人定亲了。
她母亲不知何时知晓了她和苏颜的事,眼眶泛着泪劝她放下。
她不信,撑着发热的身子走到门口想去苏府一探究竟,却在跨出大门的瞬间里心如有尖锥刺一般。
苏颜戴着帷帽,她一眼就认出来,但苏颜身边站了个男子,应当是那李家大郎。
她想迈步上前,却恍若有藤蔓缠住她的双脚,任凭她再怎么使力也卖不出脚。
她想出声叫苏颜,却好似有万跟针刺聚到她喉舌,她开口便觉疼痛万分。
在她又一次昏过去之前,她看见薄纱后的苏颜似是笑了一般,也不知道那李家大郎给她说了什么。
又一次,她昏了过去。
她父亲跪在她榻前涕泗横流,恨不得把她身上的疼痛移到自己身上,她昏睡了多久,她父亲就信那巫蛊之术用心头血喂了她多久。
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一天就要死了。
她听见窗外的丫头说苏家三娘和李家大郎婚期将近,昨日两人还去了城郊赏花。
原来他们已经要成婚了。
她感觉自己能动作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她在父亲母亲面前跪了一天,任凭二人说什么也不起来,最后二人似有感应一般,只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她摇摇欲坠时被扶到了床上,她也没有力气去反抗了,只捏着手里竹青色的手帕,瞳仁缓缓有了散去的征兆。
阿颜,莫要念我。
怎么会念她呢?已经快要成婚的苏家三娘怎么会念她呢?
就当做一场幻梦吧,反正苏家三娘本就是神仙一般的女子。
细白的手指脱了力,细瘦的手腕磕到床边,竹青色的手帕落到脚踏上,她父母的哭声震了天。
记忆如潮水一般袭来,杉晓瑟跪到了地上,她双手用力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趴到地上去。
脱臼后又接上的左手隐隐作痛,她现在却觉得没有千年前她看到苏颜和那什么李家大郎在一起的时候痛。
苏颜,她就是纪知颜,容貌声音一模一样,连回忆里给她的感觉都和现在没有丝毫差别。
她当时在张芊的画廊里听到的那声晓晓,就是苏颜求她一起私奔的时候说的话。
私奔。
她当时怎么就同意了苏颜呢?怎么能狠下心舍得让她的父母后半辈子都在为她担心呢?怎么就能舍得在京城的日子和苏颜一起去过未知的生活呢?
怎么能舍得呢?
结果她舍了所有,结局却是被丢在冬夜的大雨里。
那天晚上的雨好冷,她拢了好多次斗篷,紧了无数次兜帽,想了千百次苏颜来了就好了。
结果后来她看到苏颜的第一眼,让她含着期待与不舍等了一晚上的人和自己的未婚夫婿站在一起。
就在她家门口,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她当时好想活下去啊,好想活下去孝敬她的父母,但是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
她只有去死了,她只能在父母身前长跪才能表达自己的忏悔了。
但是她好不争气,在最后一刻还在想苏颜,还在想她以后会不会念到自己。
痴心妄想。
最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妄图把记忆里的苏颜和纪知颜分开,但她这种想法越强烈,她就更觉得崩溃。
因为苏颜和纪知颜本来就是一个人,她原本试图找到两人之间的不同,但发现从外表到内里,从发丝到脚尖,就连出神时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连夸她的画时候用的话语也能重合。
她被苏颜抛下了,也就是被纪知颜抛下了。
她给自己洗脑说她们已经再来了一世了,上一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好珍惜当下才是正道。
但是怎么能过去呢?
冰刀一般的雨,被乌云遮了半边的月亮,她父亲胸前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丫头口中城郊的花。
都不能过去,不能过去。
她觉得这几个月和纪知颜在一起好像是在舔一块早已经被摔碎又勉强粘到一起的糖,刚开始觉得甜蜜,到了时间它就开始四分五裂,落到地上让灰尘沾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