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去和阿叔说，让他明天买老虎花灯回来。”
华容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满脸无辜与好奇。
他小心拽拽李执瑾胳膊：“阿姊，他们说灯市可好玩了，我也想去。阿姊跟我一起去吗？”
李执瑾挑眉，望向满天星辰闪烁。
这样繁星点点，华彩漫天的晴朗夜晚，让她原本稍显阴郁的心情都跟着变好了。左右这些日子无事，李执瑾想想，还是应了华容。
按照姚氏的意思，要赶在供奉灶王爷日之前，使华容正式拜在李昌良名下。正好趁此次功夫，再替他添置些衣物，将此番拜祭所需的一应物事也都采买回来。
华容如同一只欢乐的小鸟，去向姚氏报喜，笑声更是如刺破黑夜的幽光一样，撒得满院都是。
“好在郭公已经摆平了李姚两家相争之事，等华容公子名分定下来，就可以送他入谢氏家学了。”
李执瑾眼含笑意，想起陈白安三番五次询问，也跟着点头。
“你明日带着礼，去谢家拜一拜谢公，再问问白安是否要与我们一同去看花灯。”
难得李执瑾心情一日好过一日。
叶阿叔自然应下，去列明日送谢家的礼单。
小寒与杏儿静静立在李执瑾身后，也学着她的样子，仰望满天繁星。
这几年，她们都忙碌。李执瑾忙着汲汲营营；小寒忙着照顾她的健康平安；杏儿忙着她的生意。她们三人，也有许多年没有像此刻一样，平静且放松的站在夜空下，任夜晚凉风吹拂，只享受当下时光。
叶阿叔早上去谢府，陈白安下午就到。
八卦兮兮的凑到李执瑾耳边，问她和凌蓦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说凌蓦迦好几次到谢家拜访，都心不在焉。
“你不知道，凌家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听说是和梁王世子谋逆案扯上了关系。陛下派出去好些人，至今都没找到太子下落，皇孙殿下也消失无踪。”
“小凌大人已经被关进去了，凌大人也被暂时扣在了诏狱。反倒是凌仲公子，因为射杀了反贼，非但没有被问责，还得了陛下嘉奖。”
冬日暖阳铺洒在李执瑾身上，晒得她鼻尖沁出细细汗珠，连带周身萦绕的栀子香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她虽不太想听这些，却也未曾拂陈白安的好意。
“凌仲公子于社稷有功，自然该赏。陛下定是不会错的。”
“这等样朝堂上的事，哪里需要我们小女娘费心。”
陈白安不解李执瑾态度为何这样冷淡，但她大概也看出她心情不好，直勾勾盯着李执瑾看了好半晌后，终于还是没有将已经到嘴边的话问出来。
也不再提起凌蓦迦这个名字。
先前事出的太大，陈白安似乎有些后怕，她一直悄无声息观察李执瑾，大概是觉得她也会和她一样紧张，便早早的叫小寒摆上了酒，打算一醉解千愁。
半酣之际，提到上官锦琼，她语气极为唏嘘。
“上官娘子虽是个爱出风头，又性格跋扈的女娘；但她其实就是被家里宠坏了，心实际不坏。只是，自从上官大人出事后，以往那些总巴结她的小女娘们就消失了。”
“前几日，上官府诸人离城时，竟连一个去送她的人都没有。”
李执瑾没有搭腔。
说起来，她与上官锦琼还有一段师徒缘分，此番上官府离开都城，往后便再无相见之日，于情于理她都该去送一送她，只偏偏那时候她烧的稀里糊涂，爬不起来，最终也只能耽误了。
“谁能想得到，上官大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竟存有这样不臣之心。不过这事说来也奇怪，梁王世子谋逆案起后，满朝大臣的视线都集中在梁王与朱虚侯身上，便是连陛下也没有将此事与上官大人联系到一起，只一心整顿北军大营。他却忽然自裁，还留下那份罪己书，反而成了坐实梁王谋逆的最直接证据。”
事实，李执瑾也未曾想到，上官恒会留下那份罪己书。
不过，仔细想想，她又能理解。
眼下长安城中大乱，皇帝陛下一边要整顿北军大营，一边还要派兵出去寻找太子与皇孙下落。自然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梁王谋逆案上，也无心追查如上官恒这样藏在水底下搅弄风波之人；可谋逆大案，也并非是谁想揭过就能揭过的。
与其待到来日，皇帝将手头事情全部料理干净，开始彻底追查谋逆案，亲自撕开上官恒伪装的假面，治他的罪，使他落得个被株连九族的下场；倒不如，他在此之前力陈己过，顺便留下罪己书，助皇帝一臂之力，证死了梁王谋逆的大罪，以求皇帝垂怜，保住他的子孙血脉。
单从眼下结果来看，上官恒这一局算是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