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脸色极其不好。
说完这两句之后，还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了两句掌柜和管事坏事；又说是她没有教好下头人；说那些人的亲眷究竟有没有逃过这场劫难还两说，若是他们找上门来，自有她出面应付，叫李执瑾不要放在心上。
李执瑾本就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交代了让杏儿看着办，她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再次睁开眼，窗外正是初晓时分。
可能是她盖的厚，屋里又燃着炭盆。这次醒来，李执瑾只觉自己嗓子被烧的干疼，她耐不住唤了一声小寒，小寒被她嘶哑干裂的嗓音吓了一跳，急忙送来热茶，被她一饮而尽。可李执瑾却觉得，她的身体像干涸了千百万年，已经龟裂出大沟壑的土地，而她的嗓子，就是一口会出水，但速度又慢水量又小的泉眼，完全无法滋润那片干涸的土地。
她甚至有一种浑身血液筋骨都被炼化烧干了的错觉。
“女公子……”
小寒大惊失色，举着手在她额头一量，脸立刻就是一白；跌跌撞撞的出门就要给李执瑾找医者。
然后又匆匆跑进来，问李执瑾是冷是热，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女公子，您发烧了。”
李执瑾猜到了，可她心中还记挂着别的事，只吩咐了小寒去叫叶阿叔与郭原纬来。
她先是问叶阿叔，可否已经搞定了李姚两家，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华容正式过继到李昌良膝下，得到满意答复后又问郭原纬外头消息。
“听外头传闻，除军中高级将领之外，此次参与叛乱的大部分人，都已被就地处决。”
“长安令衙门已经贴了告示，说陛下车驾明日进城，已组织了全城百姓跪拜相迎；只有太子殿下，依旧不知所踪，如今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议论，说太子殿下与皇孙殿下定是被身边护卫安置到了一个极妥贴的地方，只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便会现身。”
李执瑾起先只是不动声色听着。
听郭原纬说完了，才终于忍不住，哼笑一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不过短短数日，皇宫之内，宫墙之外，所有一切都天翻地覆。
第86章 上官
“仲公子来过吗？”
同一个问题, 李执瑾每天都要问一遍，一连问了三遍。
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凌蓦迦没有来过。
烧的稀里糊涂的李执瑾扭头，看着暮色下, 昏暗室内的一角, 心中忽然涌起无尽怆然。她腔子里波涛汹涌澎湃, 像是被人按着脑袋压进水中，在窒息濒死的边缘痛苦挣扎，却依旧挡不住鼻头的酸涩和喉头的塞痛。
她止不住哽咽一声，立刻惊动了帐外一直守着的小寒。
“女公子。”
见李执瑾这副样子, 小寒立刻一惊。
出门便要去找医者。
却被李执瑾一把扯住手臂。
“去叫郭公来。”
她面色惨白，目中含泪。
紧抓着小寒胳膊的手如铁箍一般，小寒一时间被她惊住，下意识惊慌的跪倒在地, 结结巴巴回不过神，半晌才想起来说郭原纬正在外头办事，这时候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可李执瑾却不愿意等。
她心中有天大的谜团要解开, 那如猛浪狠狠拍在岸头, 足以将坚硬岸石彻底掀翻碾碎的谜团, 她想知道答案, 她要立刻知道。
“去找, 叫他立刻来见我！”
从未见李执瑾这样发怒过，小寒被镇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反而屋外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杏儿听到动静, 匆匆进来看。
这些年，李执瑾生意越做越大, 明里与一众高官世家内院的女娘们谈笑风生，暗地里不择手段, 做尽一切自己想做要做之事。她平日里虽话少脾气温和，可真正发怒起来，别说是小寒杏儿这样的小女娘，便是此刻有郭原纬在前，也得被她吓到失语。
被寻回来的郭原纬早已在路上就听说了李执瑾发怒之事。
他自然片刻不敢耽搁，一进家门就匆匆到了李执瑾院子，进门时，也不似以往般敢将自己腰板挺的笔直。
“带所有人去查，太尉府那个门下史究竟是什么人，与凌蓦迦又有什么样关系。”
“还有凌蓦迦身边那几个小厮，他们中，哪些是凌老夫人指给他的，又有哪些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若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又是从什么地方，什么人手里带回来的。”
“那案几上有一张画像，长安城方圆百里之内，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叫上官恒来见我。”
跟在李执瑾身边多年，郭原纬早看出她并非普通内宅女娘，也知她那般少言寡语性格，一旦发脾气，便是遇到了天大不顺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