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真几乎被他俯视逼问的目光压到了墙缝,一阵寒意从背后窜上来。
许惩的眼神仿若鹰隼看向无生命的猎物。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距离里,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警告。
“再有下一次,你就和你妹妹一起滚出学校。别在我面前碍眼!”
“我知道了……”张真真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害怕,满身冷汗淋漓,她缩了下身体,恍惚许久才抬起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许惩……”乔方语依旧站在他桌边不知所措,周围有人眼疾手快,宋思学拿了块湿毛巾过来,文静挽着乔方语的胳膊,紧张地看着许惩,生怕他真的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来。
但是许惩没有。
他越过整排惊疑不安目光,走到乔方语面前。
被烫伤的皮肤泛红,在他冷白肤色上分外突兀。
他发梢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落,砸在她手背上,依旧存着热意。
许惩半蹲在她面前,撑着膝盖抬头,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我又没赖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嗯?”
乔方语的眼睛更红了。
许惩伸出手,在她眉心轻轻一戳,乔方语被迫仰起了头,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黑沉,语气寻常:“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这种事就该我来做。”
他说着,拿起乔方语已经泼空了的水杯,向教室外走去。
末了回头,笑着问她:“对了,红糖要多少度才能化开?”
第39章
许惩在班里跟张真真起冲突的事, 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最近是运动会筹备期,不少班委、干事都得了使用手机的“特权”,小群里的消息疯传。
[靠, 那可是烫水啊!许惩没直接对她动手算客气了!]
[何止是客气,简直是菩萨心肠]
[泼水的不是真真好不好,我闺蜜就在七班, 水是许惩同桌弄洒的!]
[啊?许惩还有同桌, 谁啊]
就在话题快要转向乔方语的时候, ID为“高一七班班长”的人忽然在群里发了一个口令红包。
群聊立刻被接龙刷满:
[惩哥英俊潇洒]
[惩哥英俊潇洒]
[惩哥英俊潇洒]
[……]
没水群的人莫名其妙:
[这是在干什么呢?许惩不是今早还在班里闹事么]
但是这些聊天在铺天盖地的红包雨里根本连不成段。
许惩坐在宋思学的工位上, 慢悠悠地刷着手机,长指一划, 又给“高一七班班长”转去了两百块。
“再发。”
宋思学欲哭无泪:“惩哥, 你再转, 我今天支付限额都快满了。”
他懒洋洋的:“发。满了再说。”
宋思学近乎木然地收款,点击群聊, 第不知道多少次地选中口令红包。
“口令怎么写?”
他低声下气地问着, 感觉自己像是侍奉昏君的小太监。
“唔。”许惩回忆了下他刚才已经用过的词汇,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高大威猛雄姿英发闭月羞花……已经掏空了他为数不多的文学储备。
“帅裂苍穹吧!”许惩仔细想了想, 敲定。
“……好。”宋思学屈辱地打出一行“惩哥帅裂苍穹”,点击发送。
看着那铺天盖地一行行的[惩哥帅裂苍穹],宋思学觉得, 自己这个账号, 恐怕也该寿终正寝了。
手机微微震动, 宋思学绝望地看到新消息:[转账:来自许惩]
他脱口:“哥, 真的不能再发了, 群里已经……”被你的彩虹屁盖满了你还想干什么啊啊啊——
却见许惩撑着桌起了身。
这人后颈上还贴着片薄纱布,从他身后过去时, 隐约一点辛辣的药油香。
“不用发了。”许惩拉开门,随意拍了下他肩膀,“辛苦,请你喝一杯。”
“啊啊啊?”宋思学盯着那小三位数的转账,整个人呆掉。
——啥玩意儿一杯能喝这么多钱?
他从政的宏伟理想还没有起步,怎么就走向了腐败受贿的不归路啊!?
许惩没管宋思学的纠结,懒散插着兜,往综合楼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人小声地在谈论方才群里的红包雨。有人哀嚎上体育课没摸着手机,有人手气好,笑嘻嘻地来同他道谢。
许惩只微微偏过一点眼神,权当是听见了。
这些事情他都不在意。一点小钱,几句无关痛痒的笑料而已。
只要他们不再去说道那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就够了。
许惩越过人潮,行至空处,眼底缓缓浮起一点讥诮。
人就是这样简单的动物。容易被煽动,又那么容易遗忘,短视如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
也只有愚蠢如秦曼莉,才会指望所谓舆论能成为助力。
许惩没有再想,他走到收音室边,今天的广播还没有开始,厚重铁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