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资料里看过一种说法,说这些海子的颜色与水中所含有的微量元素有关,比如红色海子中钾离子偏高,绿色的则是镁离子偏高。
这是规划路线中的第一个宿营地,在顾繁星决定进入巴丹吉林之后的一周里,他们除了准备装备和补给,最主要的就是在老石的帮助下制定出了一个线路。
这些年老石也曾好几次禁不住负罪感,独自进入沙漠,想凭着记忆重回“捺洛迦”的边界。他想,哪怕只是朝着那个方向,尽可能地靠近,或许顾一言就能听到自己的忏悔。
他探索着走了无数次,一次比一次要深入,但也许是“捺洛迦”那个地方太过诡谲,他始终没有再找到它的所在。因此这条路线并不成熟,只能最大限度的帮两人接近“捺洛迦”。
真正进入“捺洛迦”其实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但他们也都有理由相信,“捺洛迦”的诡异很可能只是某种磁场或是其他因素干扰过强而产生的异常。
科技在这十年间迅猛发展,卫星覆盖也更加全面,如今再进“捺洛迦”或许不会再陷入当年的困境。
不过保险起见,晏泽和老石都留在了客栈,一旦顾繁星与路从白两人失去联系,他们就可以马上联络救援车队进入沙漠搜寻。
夜色降临得很快,路从白挖了沙井生好篝火,火光把附近的沙漠映红一片。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全靠帐篷阻隔寒冷,但大约是第一次进沙漠给她带来的震撼还未完全褪去,顾繁星并不想早早地就进帐篷里睡觉,她从里头的背包里取了外衣披上走出来。
只见篝火旁路从白放松地将一只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已经是一副准备守夜的姿态了。
她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在山里的那个夜晚,她被噩梦惊醒,然后两人就隔着篝火谈起陨星那么难找为什么还要坚持,她还想和他一起看日出,结果却在睡着后把抱她回帐篷的路从白梦成了小时候抱自己回屋睡觉的父亲。
想到这儿,顾繁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路从白扭头用眼神询问,她却只眨眨眼,企图“萌混过关”。
路从白见状,挑了眉将她的脑袋一揽,靠在自己肩头,也不多问,转而仰头看向远处的苍穹。
于是顾繁星也将视线投向布满星子的夜空,像洗过一样干净,让她的整颗心也跟着澄澈起来。
从得知那个迟到了十年的真相到现在,走出最初的哀痛后,她的思绪也好像从没有停歇过,哪怕是在睡梦里,也总有光怪陆离的画面惊扰。她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释然,反而像是因此继承了父亲的某种执念般,选择了踏进这片沙漠。
但这一刻,全部喧嚣都从脑海褪去,耳边只剩下路从白低缓好听的嗓音在吟诵诗句:
注意每粒微尘的移动。
注意每个刚抵达的旅人。
注意他们每人都想点不同的菜。
注意星怎样沉、日怎样升,所有河溪怎样
共奔大海。
“这是什么?”她听完许久,才轻声问。
“鲁米的诗。”路从白淡淡地勾起薄唇,被火光映去了几分清冷之感,“每一颗星星,每一粒尘埃都有它们自己的命运,只有我们真正安静下来,才能看到并且欣赏那条无形的轨迹。沙漠就有着这样让人静下来的魔力。”
“那我也想到一句话。万事万物,你若预测它的未来,你就会说它有无数种可能,可你若回头去看它的以往,你就会知道其实只有一条命定的路。”顾繁星说着,从他肩上微微抬起头来,望着他。
在这条命定的路上遇见路从白,她是何等的幸运。
像是听见了她心底的声音,路从白眼底的笑意转浓,抬手摸摸她的发顶:“我也很感激这条命定的路。”
回应彼此心意,是恋人间最美好的默契。顾繁星一垂眼,瞥见自己腕上的陨石手链,忽地才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跑回帐篷,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路从白有些诧异,也跟着站起来。
他走近她身后时,顾繁星正好转过身,于是那个系着银丝带的首饰盒就被路从白一眼看清了。
这让顾繁星有些懊恼,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学着其他情侣那样玩“猜猜看”的惊喜游戏,这下也就不说话了,直接将那盒子往他怀里一塞了事。
路从白觉得她这举动有些好笑,低头拆了盒子,乍一眼看去,黑色绒布上躺着的陨星手链和顾繁星腕上那个一般无二,但若再仔细端详,就会发现做工精巧许多。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眼中波澜微动。
“在图森的时候,你说去探朋友的第二天,我就去淘了这块Seymchan的小切片,拜托手工店的老板做的,谁知道后来……”顾繁星有点儿不自在地盯着鞋面,“你别误会啊。当时我做的时候没想要做成情侣手链,但老板会错意了……嗯……不过现在送还挺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