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老板不但没有会错意,还很能洞察人心。”路从白揶揄着,将那手链取出来,递到顾繁星面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让她给他戴上。
看在十年前他就十分有心地送了自己一颗星星的份上,顾繁星决定不与他计较,接过手链,微微低头借着月色帮他戴好。
但当她准备收回手时,却被路从白牢牢牵住,两条手链因此依偎在了一起。
他链上的陨石切片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与她腕上的那块无声辉映,如同两颗星星越过浩瀚宇宙,穿过大气云层,终于在这人世间相遇。
一如他们的足迹,跨越深山,跋涉异国,踏过黄沙,在这条命定的轨迹上相知相随……
第六十七章 赴旧事尘沙(6)
月色的最后一抹银晖从海子的中心离去,天边的红霞将沙丘由远及近地映亮。
这个沙漠的清晨似乎比此前的每一个都要美上一些,骆队里的三只骆驼却莫名地躁动起来,负责守下半夜的路从白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皱着眉向不安的骆驼看去,视线尽头一道不起眼的云烟缓缓升了起来,他的神色立刻变得严峻,迅速起身拍响帐篷的拉链门。
这两日他们已经抵达了老石所走过的路线终点,并开始以这个终点为圆心向外不断搜寻。白日的疲劳让顾繁星在夜里也睡得并不踏实,一听动静就探出身来。
“怎么了?”
“沙暴,快走,海子庙就在附近。”路从白的话音短而急促,顾繁星一下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迅速整理好行装,也顾不上再去收帐篷,几乎是在两人骑上骆驼的那个瞬间,整个天色昏沉了下来。
西面原本淡淡的云烟眨眼间扩大成遮挡了大半边天的灰黄,朝两人的方向一点点吞噬掉沙漠上空的蓝。
动物对大自然的变化比人类要敏感得多,察觉到危险的骆驼不用人催就自己跑了起来,很难想象这种连咀嚼食物都像慢镜头动作似的的大块头竟能跑得如此快。
顾繁星抓紧缰绳,避免因为剧烈的颠簸而不慎栽下。
黄沙四起,能见度变得极低,已经看不清前路,但只要还能看到路从白在风沙中依旧沉着不改的背影,她心中就倍感安定。
风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一两声十分锐利的尖叫,那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也被这狂风生生撕裂的叫声。
风沙卷起几十米的高墙,遮天蔽日地朝着他们压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巴丹吉林沙漠是沙尘暴集中的地区之一,顾繁星来之前查阅过相关资料,强沙尘暴带起尘土之多,能在一天之内,在每平方公里降落下二万五千多吨的尘土。
这么多黄沙倒下来,护目镜和防沙面罩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建筑物躲避,他们一定被活埋进沙山!
沙墙还在疾速逼近,所过之处,正应了电影大片里飞沙走石的情形。
强烈的压迫感令顾繁星提前感到了心理上的窒息,骆驼也不愿再继续前进,直接四条腿一跪,险些把顾繁星翻了下去。她稳住身形,用力去拽缰绳想让骆驼重新站起来,但后者却无动于衷,只把头往自己的肚子下一埋。
其他骆驼也是同样,路从白顺势落地,两三步抢到顾繁星的骆驼边,将她一把揽下,紧贴骆驼伏在沙上。
以沙暴席卷而来的速度,现在靠两人徒步根本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只能借骆驼庞大的身躯做阻挡,希望能得到一个“生存三角”。
“靠紧,趴好,别松——”
路从白喊声的后半段彻底被风声淹没,砂石飞起来打在脸上身上,顾繁星却也不觉得多疼,因为她发现了更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两人所在的整座沙山都剧烈震颤了起来!
黄沙一层层从沙山脊上被剥落,然后再被风扬起,若是现在还有东西能从远处进行航拍,就会发现巨大的沙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移动。
沙山的坡度越来越抖,山脊则被削得越来越薄——
惊呼间,脚下沙面塌陷,骆驼早已不见踪影,滚落沙山的天旋地转过后就是强烈的失重感,顾繁星感觉整个人就像那些沙子一样,被风抛出去的那一秒变得很轻很轻,没有任何痛楚,唯一还能感受到的,竟只有路从白的心跳。
那心跳声在一片黑暗中持续了很久,像是在守护顾繁星的意识不要完全消失,但这点意识似乎并不足以驱使她发沉的身体。
但她确定自己没有被埋进太深的沙里,正午烈日的炙烤感此时竟显得十分亲切。
就这样又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顾繁星感觉有人把自己从沙里拉了出来,摘下了护目镜和防沙面具,又把背包也从她身上解下,一双手把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