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随意打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不知名的节目,主持人流利却缺乏感情的英文好似催眠曲,顾繁星听着一阵阵犯困,加上房间里的暖气效应,昏昏沉沉地就打算先迷瞪一会儿。
反正距离晚宴结束还有很长的时间,路从白要陪着乔安娜,才不会这么早回来……
窗外的夜渐深渐静,电视机里的节目不知换过几档,顾繁星几次迷迷糊糊想睁眼,却又都被太过温馨的梦境留住。
梦里父母都在,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边,因着母亲是北方人嫁到南国,还是习惯在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时包一桌热腾腾的饺子。
“咕噜……”
饺子的香气引得顾繁星腹中作响,她下意识地皱着眉,抱住枕头的手臂微微用力,仍是挣扎在梦与清醒的边缘,双目紧闭。
路从白端着饺子进屋时,顾繁星单薄的身躯正努力蜷缩着,长发微乱地披散在肩头,脚上的拖鞋被蹬掉在沙发边的羊毛地毯上,裙摆掩在脚踝之上半寸,后跟上一道被磨红的小口子在光洁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他放轻步子走近,把下好的一盘饺子与冒着白气的饺子汤无声地放上茶几后,转进卧室又出来,坐到她脚边熟练地用指腹在红痕上抹了点药膏。
见她睡得仿佛并不安稳,路从白想了想,脱下西装起身为她披上,这一挨近,正巧听到她肚子连连叫了几声,这才了然地勾起唇角。
“肚子饿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嗯……我再睡会儿,等开始放鞭炮再起来守岁……不然我熬不到十二点又要睡着了……”
顾繁星显然还在迷蒙中,抬手揉揉眼睛,才披上的西装滑下肩头。
梦呓般的语调又轻又软,像是小猫的爪子在路从白心头挠了两下,他顿住片刻,才又开口:“你吃完饺子,我陪你一起守岁,不会再睡着。”
“不是才吃过饺——”又懵懂地应了半句,顾繁星才骤然惊觉不对。哪有什么饺子,哪有什么炮竹?她人在图森啊!
霍地睁开眼,顾繁星扭头便对上了路从白笑意不明的视线。他半弯着腰,与她隔着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松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
顾繁星这回彻底醒了,咽了咽口水,眼神又还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儿?晚宴结束了吗?”
“应该还有一阵子吧。”路从白漫不经心地挑起眉,直身坐到沙发边,用下颌指了指茶几上的饺子,“趁热吃。”
原来她闻到饺子的味道并不是在做梦啊。顾繁星不敢置信地撑起身,把靠枕放到一边,呆呆地盯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一盘水饺。个个看起来都皮薄馅大,整整齐齐地摆着,皮儿上揪起的褶子也很正宗。
在“潘多拉”住了这些天,她还真没注意酒店有提供中餐。顾繁星疑惑地正要开口问路从白,却在转头的不经意间瞟到了他袖口上的白色粉末。
很不显眼,但她很熟悉,母亲每回包饺子,袖边儿也总会一个不留神就沾上丁点面粉。
“怎么不吃?我记得你之前买速冻,好像喜欢买猪肉馅儿的,这个也是。”见她忽然莫名其妙地盯住自己,不言不语的,路从白不禁好笑。
想问的话在唇边绕着绕着,就化作了酸涩胀在鼻间,顾繁星慌乱地别开视线,探身去够了盘子捧面前。
也不知路从白是从哪里找来的筷子,一周不用,她乍握住时居然还感到几分手生,夹了好几次才夹住饺子,一口塞进嘴里。
这吃相可不太斯文,路从白眼底的星河温柔流淌,默默守着她狼吞虎咽地把一整盘饺子全部吃完,然后一口气喝掉半碗饺子汤。尽管她一直把脑袋埋得很低,他还是看清了她微红的眼眶。
“我吃好了。”放下汤碗,顾繁星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乖乖地放在膝上。
为她的汇报式坐姿摇头失笑,路从白起身收拾碗筷:“吃好就准备守岁吧。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这一提醒让顾繁星大窘,从沙发从腾起来就往卧室跑,还“嘭”一下关上了门。
“我的天,顾繁星你刚刚在想什么?睡醒以后应该先梳洗一下的啊!”把洗手台前的灯开到最亮,顾繁星瞪大了眼仔细审视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还好,还好,没有眼屎……我还来得及洗心革面……还能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嘀嘀咕咕好一阵,顾繁星才渐渐冷静下来,把睡乱的头发梳顺后扎得一丝不苟,接着做了套面部护理,等发红的眼眶恢复正常,还慢腾腾地推门走回厅里。
厅墙角的座钟指针指向夜里十一点五十分,她微讶,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茶几上是空的,侍者已经来收过餐具,电视的屏幕暗着,应该是被路从白关掉了。此刻他正站在复古的立式留声机旁,原本空置的唱盘上多了一张黑胶唱片,唱针被缓缓放下,唱片开始旋转,乐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