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负手而立,果然添上几分威严,“那阁下此前所求,如今便不再要了?”
齐钊所来是为傅征,但借着“佳人”的名目,难免多出一重暧昧意味,他担心被赵容说破,即刻以此为托辞,语气玩味:“佳人既已现身,齐某心愿已了,远观已足偿心愿,不敢擅动亲亵之念。”
严江听得耳痒,径直从王敏的身上横跨而过,怒指着齐钊鼻梁道:“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敢出言戏弄于我,就不怕——”
话音戛然而止,他似是忽而想起了什么,顿时紧抿唇面,露出懊悔的神色。
在场的其他人试图窥探,严江察觉视线,猛一拧身,将襦裙下摆高高甩出一截,脚下的绣鞋足跟颇高,他想尽快跑出门外,冷不防脚下深浅不均,没赶得两步,已然跌了个斜身飞起的踉跄。
众人皆未想到,以如此难以控扼的姿态悬在半空,严江却偏偏觑见了落足的机会,刚刚好点在平衡处,身形晃晃悠悠,终是未倒,可脚底所触,到底不是平素习惯了的感觉,稍一歪侧,便听得“嘎啦”一声脆响——
剧痛传来,严江疼花了眼,小腿一软,终还是未能落稳,重重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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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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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瞿歆扶起来的时候,严江忍不住想,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刻,赶趟儿似的,全都挤在了这一日。
他瞥着身侧的人,愈是撑不住身,不得不从旁侧借力,他就愈是恨得牙痒,恨不能当即提肘在瞿歆腰间一击。
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与瞿歆见面的那日,他好好地走在街上,手里捧着一袋刚出炉的炒栗,好不容易熟悉了剥壳的动作,能将整颗的栗仁丢入口中,哪知正甜到沁心处,便自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他回眼去看,自己的钱袋不知何时已落在背后一人手中,他起意要骂,垂眼又看见了窝缩在角落的另一人。
瞿歆分明没抓着这人,这人却已吓软了腿,几次要爬起来,都没能成功拾起身。尽管钱袋还在瞿歆手中,可两相一对照,谁是贼子已一目了然。
严江得了帮助,自然没有不向瞿歆致谢的道理,何况钱袋还攥在瞿歆手中,万一说错了话,让对方不情愿给,损失就成了实打实的,怎样也抵偿不来。
他想了许多,谁知还未开口,瞿歆就已将钱袋冲他丢了回来,冷冷附了句“以后当心”,便头也不回地奔没于巷尾。
心上总觉得愧对这人,严江却没想到,才到第二日,他竟又在街头撞见了瞿歆。
这一次,他所见的却不是什么行侠之举,瞿歆当着众目睽睽,怀抱那柄皮鞘陈朽的长刀,大剌剌地跨立在马道正中。
道旁的路人皆投来诧异的视线,十分不解此人的行为,交头接耳,猜测迭起,没过上一会儿,就有数匹高头大马从道路另一头飞驰而来。
这条道上常年有官府派出的杂役巡走,驱赶占用道路的百姓,为的是就是保证驰入的马匹不用减速,倘若误入其中,恰好碰上疾驰而至的马匹,一旦被马掌撩到,轻则毁伤皮肤,重则损筋折骨,如若踢中脏腑,便更有危及性命的险处,是以周近的百姓从不横穿而过。
三马并排,以撵越之势横冲而至的时候,道旁的众人皆不由屏息,不欲窥见马蹄践尸的惨状,熟料电光火石之际,瞿歆竟将马缰在臂上一挽,前后五匹高马,竟被他以一人之力全数掀翻。
五个黑衣蒙面之人,登即散落在四周,顶着马蹄扬起的灰尘,又咳又呛。
严江遥遥地看着,只见瞿歆嘴唇微动,面色冷厉,不知对这几人说了什么,便见他们急急如丧家之犬,朝两旁的岔道飞速逃开。
有一人正迎着严江所在的方位逃来,他见其他人都被瞿歆以刀贯穿胸膛,便横在逃来的这人身前,阻延了数息光景,很快追至的瞿歆,竟一刀斩下这人头颅,扬刀所引的鲜血,正好溅在严江胸口,将天青色的簇新衣料泼染得驳杂狼狈。
严江从未经受过如此糟糕的待遇,当下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挺身出去,攥住了瞿歆的领口,谁知这人竟朗然一笑,“谢阁下助瞿某一臂之力。”
明明先一刻才杀了人,此刻竟不见半分阴翳,严江难掩惊愕,呆然地张了张嘴。
瞿歆收刀入鞘,神色愈多了几分开朗:“自今往后,我便不用再动手杀人了,可喜,可喜——阁下帮了我的忙,我想请阁下喝酒,敢问尊姓大名?”
严江才与这人第二次见面,当下并不笃定其人所说是否作数,即刻闪让开一丈,冷冷开口:
“谁想同你喝酒?我替你帮忙,你却将我弄得满身狼狈,哪怕你昨日帮过我,现今我也抵回去了,这身衣服,你无论如何得赔我,不然……不然我就喊来官府的人,咱们公堂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