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他不由得想到许多妻离子散、后生不肖的悲凉故事,给老人编排了一段凄凉晚景,正颇为感慨,借他人之苦,暂时浇灭了自己心中块垒,可还不及敞言抒发,老人竟略转身形,正迎着他走了过来。
王敏想起自己上了岁数的祖父,明明满面衰朽,脚步蹒跚,却偏能拿稳教训自己的藤鞭,他一身躲闪功夫,自小就从自家祖父的鞭下练起,如今十几个年头过去,他可以毫不自愧地说,这世上他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能与他匹敌。本事虽然长进了不少,从前的阴影却还未褪去,他根本没看清老人的长相,便当即为慌乱所控,想要一跃而起。
正待他点足将纵,老人的藤杖先已击中他的小腿,迫得他险些跪身倒地。
自从离了家,王敏就没在拳脚上正经吃过亏,他知道这多是因为他的对手与他相距甚远,江湖上真正有名气的高手,他一个也没遇上,虽然不乏得意,但从不敢以武力自恃。
可反过来,倘若有同僚或者其他人向他挑衅,他也从来不作隐忍,务必要惩治到对方彻底服气为止。除了自家的长辈,他才不在乎什么尊老爱幼。
王敏远远闪开一步,举臂引拳,平日略显轻浮的桃花眼,怒瞪起来,竟也不乏凶戾之色。
老者似是感知到了王敏身上的杀气,稍稍绷直了脊背,直勾勾地同王敏对上视线,两眼像是旋涡一般,令王敏忍不住向内寻看,久到老人难耐腿酸,改换了姿势,王敏这才惊讶得大张开嘴:“你、你是……齐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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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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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未语先笑,待到王敏属实不耐烦了,这才接上话音:“原来你眼力不差。”
王敏心说何止是不差,他若没有想过此人敢动捉弄他的闲心思,准能瞥一眼就看出来,“消遣够了就赶快上路,我还等着回去复命,再要磨磨蹭蹭,可别怪我将你当成那两个的同党,一并将你绑回去。”
“稍安勿躁,王大人。”老人的口吻笑中带谑,仿佛存了心要奚落于王敏。
王敏一手握拳,一手按剑,冷眼在老人脸上狠狠一剜,“再不动身,可就不是躁不躁的问题了,我是什么个性,你此前也见了,管你是妇孺还是老弱,只要碍了我的眼,照打不误,对你一忍再忍,都是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可千万别恃宠而骄,挑战我王敏的底线。”
“不敢不敢。”说时,这人将遮覆的粗砺假面扯去一半,半透的皮面耷拉在颊侧,显得诡异而狰狞。
王敏略略别开视线,这人却偏不识趣,故意侧扭过身,朝王敏迎近:“那暗道机关已废,你我当时都仔细查看过了,地上还留着好几处血迹,说明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人受伤不轻。周近他们能逃去的荒僻地方,只剩下玖青山,那里瘴气弥漫,幽深莫测,常年无人开辟,能入内的唯有一条猎户踩出的小径,世子爷留下的人马不多,要想将那山完全围拢,根本没有可能,只能让他们暂时在山外的官道上蹲守。这些安排,王大人此前都毫无异议,此行要得手,绝不能急于一时,王大人少年英雄,想来不可能不比齐某顾全大局。”
虽是恭维的话,王敏却觉得,自这人口中说出,格外的刺耳难听,分明就是讥讽自己目光短浅,徒有一身武艺,忍不住小声埋怨:“真以为自己好了多少……”
王敏郁愤已极,半点耐性也不愿多给:“废话少说,那日所寻无获,你便引我来了州城,说是自有安排,一来多日,我只看到你日日寻欢作乐,全没想起一丁点殿下的托付,今日又扮成这副模样装神弄鬼,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解释,我现下就砍了你,快说!”
齐钊逼吓不成,陪哄也难令对方买账,只好扯了整张假面,讪讪赔笑:“知己知彼,方能万无一失。当时我在傅宅多日,根本没几次机会能见到傅小……傅征,就算受了伤,以他的武功,王大人也不敢说有十全把握,我既知他不喜待在宅中,常常造访州城,这便想着,他或许像寻常的风流浪儿一样,在外头寻了个相好,这才频频前往,念念不忘。那厮固然武功高强,若有软肋在前,免不得要顾忌一二,如今这消息不日就将得手,王大人再怎么着急,也不该偏偏在此时中辍,浪费齐某好一番苦心。”
以女人作胁,属实是王敏想象不出的手段,他虽自认顾忌不多,可是迄今还未对女人下过手,甚至真正见过的女人也没有多少,除了几名侍女,便是湛安王府中的夫人小姐,各个高贵矜持,只能容他远观。
他虽不齿齐钊想到的法子,却颇想知道,让傅征看上的女人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