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聂堇本来听得恍惚,听得这二字,忽而面色一凛,“又出了何事?上次你不是说,官兵这一次元气大伤,不敢再找你们的麻烦,怎的又……”
“没有旁的意思,”听出聂堇的惊慌,傅征柔声接道,“我只是见你连着奔走,一日也未得悠闲,想替你纾解一番罢了。”
聂堇忽而想起些什么,催声即问:“你已将那一众江湖人分派往各处,我还没有跟师父回禀,我记得当日那位严公子曾给你带消息来,说湛安王府与五大门派的余党联合,要来逼你们就范,后来不了了之,你还不曾同我说过,究竟出于何故?”
傅征轻笑一声,口吻尤是随意:“都是齐钊从中替我斡旋,你若好奇,明日我便带你去见他,你大可同他好好问个究竟。”
聂堇闻言一怔,就傅征的所言,短短两月之内,齐钊为傅征所做的经营,隐隐已在与傅征相伴多年的自己之上。
就算是顶头上的主子,齐钊也没有如此殷勤奔走的必要。聂堇总是相信,以傅征的才智,总不至于落得一个遭人蒙骗的境地。但言既至此,总难挥去好奇,因而他忍不住道:“这位齐兄……究竟是何来历?”
“你确该好好与他做个结交,”傅征眉目一扬,神态尤是舒朗,“上知天文,下览地理,这位齐兄涉猎甚广,就连碎星楼的秘藏,他也比师父知道得更多。”
聂堇满眼难以置信,“怎会?”
傅征轻嗤一声,语气微微带上了不满,“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父固是本领超绝,但这世上除了武学一道,总还有其他数不胜数的行当,能精擅一门已是幸运,岂能求他一概都知之甚广?”
话虽如此,聂堇想到楚敬川的行事为人,同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摆在一处,楚敬川分量怎样也不容质疑。
聂堇愈发疑惑:“按着师父的性子,盯上了某件事,绝不会舍在半途就草草放过。他所知的三处碎星楼秘址,都逐层做了拆解,逐条拟出通行的要诀,可见他就算凭借甚少,也仍不放过刨根问底,以那位齐兄的武功,根本没可能自任何一处秘址闯出,你何以能够断定,他对碎星楼的了解要胜过师父?”
傅征浅笑不改,犹自拖长了声调:“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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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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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奇沉的铁简,即是傅征交予聂堇的物件。
铁卷表面驳杂遍布,所历经的岁月俨然十分漫长,聂堇甚至猜测,存世的时间,可能不短于他从降生至今。
不消将铁卷打开,聂堇就已经知道铁卷的所载内容为何。他曾经在楚敬川身边见过一道与之相类的卷册,那是楚敬川曾经展看给他的一道简书,题名为《太微百谱》。因是佚失多年以后的翻刻,文字有极多缺漏,些许填补,在楚敬川看来纯属臆断,非但不能补充原有之缺,还添入了更多讹误。
单看这道铁卷的存持样态,聂堇几乎已能笃定,这正是楚敬川在内的诸多访奇之人苦求未得的原卷。
缘何会在一个堪称与武林毫无关涉之人的手中,聂堇揣度了数个来回,仍旧寻不出一丝线索。
在马车上行了一段,他愈发感到紧闭的车帘颇令他感到窒闷,可掀起之后,又觉凉气四溢,更加无法经受。
他将车夫唤停,付给一锭碎银,随即从车中走出,还未走得百步,便远远听得一声惨叫自林间传出。
这一声中,虽有因痛意所激的沙哑,但稍稍分辨得细些,即能听出内中的清朗音色。
不论是谁发出的声音,到了这一处他从不曾路经的荒郊,怎样也不该与他有关涉。虽是这样想着,许是先前的窒闷带来的遗韵,聂堇却鬼使神差止了步。
待他赶至林中,看得一对人影,即知寻见了声音的来源,将要再迎得近些,当中的一人,仿佛遭了雷击一般,抽搐了几下,便直挺挺地仰面跌倒,另一人似乎遭料到如此场面,聂堇微微拨开眼前的枝叶,甫将视线凝定,便见犹立着身的那人,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随后不久,这人连抓几?腐叶,动作奇快地将适才那人的躯体盖在叶下,这便布置才歇,又自脚边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副革囊。乍看之下,只会以为是寻常的水囊,熟料甫将木塞取下,立时就有刺鼻的气味飘散而出。
聂堇隔着数丈,一闻即知,这正是用来催高火势的猛火油。
就在这人浇完火油,即要拿出火折前的一瞬,后背某处忽而击来重重一指,一下子蔓至周身的麻痹,使得这人险些站不稳,恰是借了聂堇的扶持,搀至一株古树的树根处,他方才缓下战栗,能自唇齿间挤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