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旻远十分震惊,“去山里干嘛?安不安全的?”
“肯定安全呀,不然老师不会带我过来。”
“你要跟我保持联络啊。”
“保持不了,那山里一看就是没什么信号的地方。”
“你越说我越怕了,你的老师不会是被谁骗去的吧?你好好留意周围环境,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逃跑啊,千万别让谁走在你身后,也别吃不认识的人给你的食物,要不你现在就给我发个定位吧?”
廖牧忽然出言提醒:“简臻,要进山了。”
“哦,好。”简臻忙打几个字告诉范旻远,便收起了手机。她往车窗外看了眼,发现面包车已经驶在了一条不宽的山路上,地上是光秃秃的土和小石子,路旁是巨大的石块和一丛一丛的树。
“和谁聊天呀?”廖牧问。
简臻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上次说过的那个朋友,碰巧遇到的大学同学。”
廖牧了然,“哦,他还挺关心你的,看来是个不错的朋友。”
简臻不应声,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只当朋友的话是不错的……”
廖牧和简臻在一处颇为平缓的空地下了车,路旁已站着四位穿深色长衣长裤戴安全帽的汉子,充当司机的汉子也下车,走到那四人身边,戴上安全帽,又接过一个工具包斜挎在身上。
廖牧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简臻跟在一旁叫“叔叔好”。
一水的黑瘦汉子,还都带着安全帽遮住了一部分脸,简臻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出这是五个不同的人。
廖牧这时才向简臻说明:“这些都是割漆工人,专门进到山里,爬到漆树上,采集生漆,而后将生漆送到位于山脚处的工厂,制作成我们工作室里用的一管一管的大漆。”
“啊,”简臻恍然大悟,“老师要带我去看大漆生产的过程?”
“差不多是这样。出发了,别耽误工人的时间,天一黑就不好干活了。”廖牧说着就跟在割漆工人们往山林里去,简臻赶紧跟上。
没去到海拔高的地方,他们到了半山腰处就不再往上,只在一个范围内的林间移动。
工人们进了山林就分头行动,廖牧和简臻只跟着方才开车去接她们的汉子继续往里走。简臻丝毫认不出树的种类,只觉山里的树都是一种样子,那汉子和廖牧却认得漆树,简臻正糊涂着往前走时,被廖牧拉住。廖牧指着右前方的一棵树说:“这就是漆树。”
那汉子往树上绑木棒以充当爬树的支撑点,边爬边绑。
一根一根横在树干上的木棒如同天梯,人类只能艰难地拾级而上。汉子身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直接踩着那细细的木棒缓缓往上。
廖牧同简臻说:“这些是他们自己种的漆树,以前的老人种下的,生长到如今,在这片山林里数量不算少。幸好这个地方小,这座山没有被谁看上了要开发出什么奇怪的事业,这些漆树才得以保存下来。希望以后也如此吧,不然我们就要出钱种漆树给工人们割漆了,那又是源源不断的一大笔钱……”
简臻就站在树下,漆树靠近地面的树干上有好几道平整的伤痕,是往年割漆时留下的印记。仰头往上看,漆树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几乎爬到了顶端的汉子成了一个模糊的点,简臻根本瞧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他在一处停留一会儿,又继续往树上绑木棒,继续往上攀登。耀眼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漏到汉子身上,成一个个光斑,却丝毫没有突显他的存在,他仿佛要与树木融为一体了。
等了十多分钟,那汉子动作利索地下了树,又马不停蹄地到三四米外的另一棵漆树,重复方才爬树割漆的动作。
廖牧到他身边,指着他手里装漆的桶子同简臻说:“过来看看刚采下的大漆。”
那瘦长的桶子看形状像是竹筒,但看颜色看不出来竹子的痕迹,通体漆黑。
简臻认得那黑色,知道竹筒已经彻底被大漆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汉子在百忙之中将手里的竹筒伸到简臻面前,简臻探头往里看,漆液躺在桶底,是一团暗沉的液体,浑身语焉不详的颜色。
“这么快就氧化了。”简臻喃喃道。
廖牧说:“是呀,能看到乳白色的大漆的,几乎都是割漆工人。”
汉子又往树上攀登,简臻注视着他的身影,问廖牧:“每一棵漆树都要这么爬上去割漆吧?”
“对,他们在割漆的季节要爬遍山里的每一棵漆树,‘百里千刀一斤漆’这句话形容的就是割漆工人的艰苦,所以我才说他们是靠体力活来挣外快。”
廖牧又告诉简臻:“在我祖父和我父亲的那个年代,乱得很,他们生怕这些割漆工被时局卷跑不再采漆了,所以老是过来看他们,给他们塞点钱,送点吃的喝的,请工人们坚持下去,甚至是求工人们别丢掉这项工作。我和哥哥弟弟都曾跟着父亲来过多次,跟这里所有的割漆工人和他们的一大家子都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