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书房批折,南远辞就坐一边儿看书。
谢北望批奏折越来越自如应对,掌握了打太极的技巧。
南远辞时不时抬头看他两眼,都会不禁想起数月前刚刚得知黎元帝驾崩时的谢北望,红着眼眶往他怀里钻。
“本宫明明给皇了那些珍奇药草,为什么父皇还是走了?”
南远辞微微叹一口气,道:“生死不由人。陛下想必也不愿看到你为他哭哭唧唧的,陛下将黎元留给你就是信任你,你不要让他失望。”
谢北望闷闷地“嗯”了一声,于是就有了今日的黎明帝。
上书房的角落堆了几盆冰,桌上也摆了两盏冰镇酸梅汤,解暑所用。
谢北望一手托腮一手握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袖子往上卷至臂弯,露出白暂纤长的小臂,眼皮往下一塌一塌的,看上去蔫蔫的,脚上的靴子已不知踢到哪里去了,白的绸缎勉勉强强遮掩住脚踝,额上细细宽密已出了一层汗。
“热。”谢北望口里念叨着,浑身上下都流露着一股困倦之意。
他怕热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从小到大都这样,每逢夏季恨不得□□往水里跳。
“南上卿,朕热死了。”他无精打采地唤道。
“陛下还是要避讳一下‘死’这个字眼。”南远辞坐在边上,放下书卷,抬头看向谢北望笑了笑。
。"迂腐。”谢北望撒了撇嘴,两眼往上一翻道,“南上卿,朕热啊。”
南远辞有点无奈,将书放到了一边,从睡间取出了一柄白面黑柄的折扇,展开后向谢北望扇了扇,一阵极细微的凉风卷着殿中的龙涎香擦起了谢北望额前的碎发。
“给你扇一下?”
谢北望见那柄折扇,也顾不得叫热了,连忙放下笔起身赤着脚跑向南远辞把那扇“啪”一下合上了。
“朕送你的定情信物是风雅之物,怎么能用来扇凉风呢,要好好爱惜着。”
折扇上的“南辞北望”四个字一下子收拢看不见了,南远辞捏着扇柄顿了顿,在眼前少年头顶轻轻了一下,有点好笑:“你这是什么逻辑?扇子的本质作用不就是扇风,哪里来的风雅之分。”
谢北望道:“风雅就是风雅,就像你如此风雅,朕怎么舍得让你下厨做饭,一样的道理。”
“嗯,有道理。”南远辞顺着他的话说,重新把折扇挂回腰间,然后把少年拉进了怀里。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看了半响后,谢北望警惕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南远辞腿长,谢北望坐在他大腿上,赤着脚踢南远辞小腿:“张公公在屏风外守着,他进来了怎么办?”
仿佛应景一般,张公公的声音果然从殿门外响起:“陛下,唐相求见——”
尖尖细细的嗓音乍一入耳,吓得谢北望做贼心虚魂飞魄散,“有人来了快快快放朕下来啊!!!!”
南远辞松了手,谢北望一溜烟坐上了龙椅,一本正经道:“宣唐相——”
半年时间飞逝而过,从仲夏到冬至也不过一眨眼的事。
元沧元年末的新年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家家户户挂上春联,将门前的雪扫干净了,处处透着喜庆的味道。
腊月三十一宫里办晚度,宴殿前挂了万寿灯,将福字贴在了每个宫门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黎明帝亲自书了对春联亲自挂去了南府,世人皆称赞明帝重情重义,不忘旧师。
宫宴那天取出了酿了几年的屠苏酒,几十朝臣和家眷都喝得烂醉,黎明帝让人给挨个送了回去。
说实话,谢北望自己也醉得不轻,脸上红晕一团一团的,约摸也就南远辞是清白的了——自那日醉酒晕了过去,谢北望就禁了他的酒,把回星苑中的几个大酒坛全搬到了他的寝殿。
南远辞挽着谢北望往他的寝宫走。
冬季的凉风还是很寒,路上的积雪没化,映着夜晚的月光闪烁着银辉。
谢北望口齿不清道:“南、南上卿,你记不记得…哪年宫宴,对,就这个场景,那时朕叫你什么来着……嗯。”
谢北望思索半响,忽然小声道:“辞哥哥。”
少年独有的清越的嗓音混着酒香,伴着清凉的月光彩了一点凉意,然而脆生生的三个字还是让南远辞心漏跳了半拍,差点没站稳。
南远辞没有回话。
久违的三个字就如一剂毒药,轻易牵走了他的所有感官,放大了他的呼吸声。
“辞哥哥。”谢北望又叫了一声,揉了揉眼,。"辞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这次的三个字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撒娇的意味,尾音向上拐。
又可能是南远辞心里作崇,硬生生觉得挽着的这个少年此时真的是好看到无可复加,一点点睫毛,哪怕是鼻尖唇线都致命地、好看地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