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小娘子(70)

况且,按戚笃行那天夜里讲过自己幼年的那些事,他双亲应该都过世了,哪会来这些麻烦?

她是真的想得太不着边际了。

只是,就算这样提醒自己,她仍然会不自觉地想,几百里外的奎州大营里,这会他会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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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州大营内,是夜灯火通明。

十几天后,终于等来了京城派来处理戚笃行的一行人马,声势不算大,只有六七人,然而来者代表的背后势力的份量着实不轻。

主帅的大帐内,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戚笃行在一旁冷眼观察着:

三把交椅里,左边的是兵科给事中徐成的位置。这个人是太上皇一派言官队伍里的佼佼者,他也猜到了,当初弹劾自己在冀州领兵不力的,多半就是这位同僚。

坐在正中的,是兵部左侍郎张谓,受兵部尚书所托来到奎州代行职权。据戚笃行所知,从皇上登基以来,与太上皇明争暗斗中,这个人处于极为微妙的站位,和得一手好稀泥。唯一有可能今晚帮自己的就是他。

可是他心里也有数,如今势力最强的还是太上皇,像自己一样的皇帝的肱骨都被先后折断了,但凡有眼力的都不会轻易和他沾上关系。

马暨忠热情迎两人进帐,自己则坐在了右手边。

眼前场景勾起了他的回忆,其实那也是往日自己与他商量行军策略时,马暨忠向来坐的位置。

然而物是人非,马暨忠抢到了他的位置,手握重军,而自己却变成了阶下囚。

一开始,三个人还是话里客套着,谁也没有看向他,还是马暨忠步入正题,提到了戚笃行已被押来。

徐给事瞟了眼戚笃行,见马暨忠对他还算礼遇,冷哼道:“罪人也有资格坐在这里!”

张侍郎见对方发难的架势,顺着问道:“罪臣戚笃行,冀州一战因你领军不力,折我军五万将士,罪名你可认同?”

戚笃行点头,“供认不讳。”

徐给事又哼了声,“皇上收到军报,都发怒削他的职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徐给事的评头论足,他并不生气,反倒慢慢说道,“罪名我一概认下的,回到军中,不期折罪,只望能再度启用我,挽回战局。”

马暨忠冷冷看向他,没有发话。

这无疑是对接任者的明面挑衅,但戚笃行没有选择。

从荆溪一战起家,他在边关连打八年胜仗,唯有冀州一次败北。论经验,他是整个朝堂上下与北蛮交手次数最多的人,无人比他更合适。他以为,暨忠一路跟着他过来,一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如果把他们两个如今的处境调换,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启用对方。

然而这里面夹着太多权力交易,还有唾手可得的名利地位,他想,也许这就是他与暨忠分道扬镳的原因。

最初在荆溪,连如今的圣上都只是一个小小的亲王,他与马暨忠、陈宗相识,一个伙夫,两个小兵,谁都没有高位大权,只是托付生死的袍泽,一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过命的伙伴。

戚笃行对马暨忠讲过自己的经历,说自己最怕饥饿,荆溪围城的百日里,马暨忠把一半的口粮省给了他,自己饿得眼满金星。他把对方认作一辈子的兄弟,得到奖赏也带着他一起。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戚笃行把御赐的金银珠宝送给马暨忠时,他不肯要,把将军府宅赠给他住,他也还回来,马暨忠像是极为厌恶他的分享,从此与他生了嫌隙。

最终嫌隙在冀州之战中爆发。

北蛮以火力围攻,来势汹汹,他与马暨忠各领一兵突围出城,本该寻求援兵。然而还有天骁军的主力被困在城里,一旦弃城而去,北蛮必会大开杀戒。他不忍心看手下生生在城中被屠尽,即便只有渺茫的一丝希望,他也决定折返回去。

如果马暨忠加入,也许希望更大,但没有如果。

马暨忠拒绝了他的提议,带着剩余人马奔赴奎州,而他带的那些自愿跟随的人,最终和城里的将士一起全部阵亡在冀州。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一个奇迹,可惜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连戚笃行自己的命,都是被属下打晕后救下的。

他在冀州城外的血河里醒来,飞奔千里去找马暨忠。然而他还没见到面,就被一队人以“弃军自逃”的罪名连夜追捕。

他心灰意冷,带着满身的伤,躲入离奎州不远的一片山林中,后来,他知道了那座山叫作息龙山。

“何以启用你?”

戚笃行的回忆被张侍郎的话打断了。

“冀州失利,是我心软重义,冒进所致,”他的回答对着张侍郎,可双眼却望向马暨忠,“可我不悔,跟我回去的将士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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