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荆燕的年代,朝堂已再无人大力推行。
但依她看来,昨夜一路攀山,前日的大雨冲刷去了沿路植被,露出的土层颜色偏深,应是一片肥力不错的土地,而且她从息龙山的山腰远观,山南还有一小片平坦山谷,但因期间山路崎岖,不大好走,所以山外的人从来不愿意费大劲去那里翻山垦荒。
兴许她可以去那里瞧瞧,先勘察一下土地,再定夺如何耕种也好。
她卷高了衣袖,用草绳将裙角扎在脚腕,便于行走,便向山谷出发了。
山中鸟鸣蝉语不绝,走几步便有清幽的花香扑鼻,格外沁人。息龙山当真是个好地方,荆燕已经打心眼里满意此处的环境,而且一夜未闻虎叫狼嚎,可见山中不似有猛禽,对她来去也少些危险。
再往前走,便到了山谷中央,地势逐渐平坦。
她走了有些时候,有些口渴,准备到山中的溪边掬一捧泉水暂且润润嗓子,但刚走到溪边,便见一块溪石上有斑斑血迹,还未干涸。
荆燕心下一震,这里白日难道就有猛兽出没伤人?
身上一件防备的武器都没有,她只身一人如何能应付这种情况?为了安全起见,她得先回去。
一人高的苇草将她没在其中,划得脸生疼,还看不见脚下土地,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攥紧拳头,转身跌跌撞撞快跑起来。
还没几步就被一样东西绊倒了。
荆燕吐掉满嘴的草屑,低下头拍拍身上,刚要迈开步子,就发现自己脚下,有一支箭羽沾了血的断箭。
而眼前的场景,惊得她顿在原地,不敢动弹。
第7章
不远处的山洞口,一个身着甲胄的男子面朝地,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这人死了吗?
荆燕屏住呼吸,纹丝不动维持在刚才还未跨出步子的动作。
或是,还有气?
她微微低头,视线顺着衣衫上沾染的血迹,看到地上惊人的大滩血迹,彻底僵住了。
这出血量,怕是不能还活着了吧。
那躺倒在地的男子,背上的甲胄已残破不堪,夹杂着血块刀痕,背上后心处还能看出有一截断箭。
这盔甲形制,看着应该就是正统的官军,不过是哪一路将军麾下的就不知了,她也不曾留心过这些。
这一看,多半就是遇上了要命的麻烦。
她心一横,转过身去,试图假装没看见过这具被抛尸荒野的倒霉蛋。
不是她没有善心,现在实在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军中之人,在战场之外死于非命,还是落单的,想想都觉得不简单。
这年头,又不像她的时代,有警察,有法医解剖,有刑侦鉴定技术,不说她能不能背动如此身量的男子,她就这么带着这具尸体回去,谁能作保,证明她不是行凶之人?
只有主角光环才配捡人,她一介身微势薄的军户女,哪敢冒这种风险行善?不把自己赔进去就不错了。
她擦了擦衣衫上的血渍,心中给这位冤死鬼道了一万句对不住,撇开遮在眼前的苇草,准备回头朝来路折返。
谷中空寂无人,一声低低的兽吼在她耳畔突然炸开,近在咫尺。
荆燕浑身汗毛直立,刚抬眼,一对金黄的兽瞳对上了她的视线。
只见一只足有两倍她身量大小的黑豹正垂首龇牙,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她,利爪微微抬起,在地上一刨一刨,牙尖的涎水都快垂在地上,活活一副蓄势待发的猎食模样。
在她还没察觉时,芦苇丛里就已经潜藏了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豹子!
她只觉全身血流倒涌,冲入头中,视野中已有天花乱坠的趋势。
她得回去,好不容易重活一回,阿宝还需要她,绝不能就此葬身豹口。
荆燕立马垂眼,避免与黑豹视线交触,随后在僵持之中微微移动双脚,伺机反方向狂跑。
却听轻巧而有力的一声落地,黑豹的绒毛几乎擦着她的侧脸过去,那豹子居然跳到了她正前方,径直拦住了生路。
然而此时,黑豹原本贲张竖立的胡须却耷拉了下来,一对金瞳也不再凶煞地微微眯着,它垂首立于她前面,不知怎的,荆燕甚至从它的神态中看出了几分手足无措。
她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但还需要验证。
她朝左侧身抬脚,黑豹便往左,她又朝右,黑豹继续跟着她的动作转。这一幕过于荒唐,她不像在逃生,倒像在遛一只温顺的大猫。
无论她如何走,这畜牲总能精准地拦在她面前,几乎是以挽留的姿态阻她离去,简直通极了人性。
这就怪了,它为何要留住她……难道……
余光瞥见的那倒在血泊中的男子,给了她答案。
荆燕默默伸手,对着这只手足无措的大猫指了指那具尸体,谁知那头豹子可怜巴巴地跳去那男子身边,眼含热泪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地上毫无动静的那人,发出一声娇滴滴、带着颤音的“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