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小娘子(14)

荆燕只顾思虑,连挥鞭都忘了,牛车停在巷口许久,才记得恍然回神。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叫她怔然。

这里是她的家,又不像她的家。

家中仿佛被狂风席卷过一番,一片狼籍。

锅碗瓢盆四散在院中各处,摔碎的摔碎,磕破的磕破,院子里那株大哥好生侍养才长起来的柿子树,每年都能结出一树红彤彤的甜柿果,为兄妹三人的艰辛生活平添了一份乐趣,如今树干也被砍出一道深痕,枝桠几乎全数折断在地,惨不忍睹。

“咣当——”

屋内发出一声刺耳的陶器碎响,只听叔父在怒气冲冲地叫骂:“代父作主?我让你作主!”

继而从窗口飞出了一只陶碗,荆燕当下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向前,极尽所能伸长了腕,然而碗边还是擦着她的指尖,叮当落地,碎成六瓣。

这个只敢窝里横的混账!

她怒不可遏,提裙冲入屋内。

“住手!听见没有——给我住手!”

正在摔砸物什的叔父蓬头散发,丑态毕露,活似失了神智的疯子。他见荆燕已到,动作更加张狂,嘴角抽搐着,两手拽起角落里的米缸就要往墙上撞。

“光冲着家里人威风,算什么东西!”

荆燕一力冲上去,看准荆子玮力竭时劈手夺下,米缸脱手,白花花的米粒泼撒了他满头。

为个极品,浪费这么些口粮,她都快心疼死了,但好在,暴行是暂时停下了。

“家里人?你还知道是家里人?”荆子玮直起身,拨去头上的米,冷笑道,“好侄女,你手一指,把我坐实了送进牢狱里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外人都闹到家门口,还窝藏祸害?就算一家人,我也还没糊涂到这份上!”荆燕毫不让步,与他唇枪舌剑。

“你也有脸说祸害,”荆子玮瞪直了眼,“你就是这家里最大的祸害!长了一副招三惹四的模样,才会被外头人惦记上!郑总旗抬爱,看上你这风骚样,你与你父亲偏还给脸不要脸,若这次没有郑总旗,我还不知要在牢子关上多久——”

“真是荒唐,”荆燕眼中尽是冰霜寒意,“明明害你进狱的是郑懋,你觉得他才是你的恩人,荆家,我与我父兄,包容你恶行多年,你居然半点都不念好。

“真是好一条白眼狼啊。”

这一骂径直戳到了荆子玮的脊梁骨,他面上涨得通红,血气全涌上头,化成目中凶光,随手抄起米缸旁的扁担,想都不想,下了十分力气狠命朝荆燕劈头打来。

她抬手,闭上眼等着这一狠击。

“二姐——”

然而竹扁没有落在她身上,却奇异地听到了幺弟的声音。

荆燕慌忙睁眼,阿宝一脸舒然,挡在她面前接下了叔父的一击,后颈的发束间已有殷红的温血流出,淌落在衣领上。

“我早些下了学,忘了告诉你……”

她的心抽空了一瞬。

动手的荆子玮也愣在原地半晌,茫然喃喃道:“阿宝……叔父并非有意……”

“闭嘴!”

荆燕蕴着滔天怒意,对着这个疯子呵斥道,她抱起摇摇欲坠的幺弟,奔到院中雨缸边,拿出手帕沾湿,颤抖着轻捂在阿宝的脑后。

“阿宝,握着帕子就捂在疼的地方,千万别睡过去,我们去看大夫。”

她背起阿宝,回头决绝地望着这个被荆子玮破坏殆尽的家,下定了决心。

她握住肩上温热的小手,坚定道:

“叔父,我们就此分家。

“你说我是祸害,好,那我现在就离开,绝不拖累你。同样,叔父若遇危难,也不要妄想求助我家。

“从此我们虽共一姓,不过陌路。

“望叔父往后好自为之。”

可笑她当初还想与这个混账心平气和相谈,好吃好喝供着,只求他不要再做出荒唐事,给家中招来横祸。

自己竟然能对这种恶人仁慈至此,才会害得如今阿宝受此重伤。

后脑遭到重击,是会要人命的。她越想心中越怕,脚下的步子更是赶得飞快,恨不能生出双翅膀,赶快走出城外,走到邻县的医馆中替阿宝医治。

“二姐,”背上阿宝虚弱的声音飘在她耳边,“我没那么疼的,你走慢些,绊摔了就不好了……”

这个傻弟弟。

荆燕的泪水夺眶而出,“你年纪才这么小,替我挡什么?”

“可是姐姐,”阿宝强撑着在她背上笑着说,“我不想再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了……”

记忆里小妹的声音和耳边的话渐渐重合起来。

我不想你再留下我一人。

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她心中一震,抹去满面泪水,强绽笑颜,“走,阿宝,姐姐带你坐大车,有大车,我们就能马上飞到大夫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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