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云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孟大的反应让赵永柯始料未及,直接呆在了原地。
严文琦也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赵永柯。
赵永柯看了看手中,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孟大质问道:“这份供状,将当年事说的明明白白,白纸黑字,更是有你的签字画押,难道你想抵赖不成?”
“赵大人”,孟大一脸惊慌:“我压根儿不识字,哪里知道这供状上写的是什么?你让我画押,我就画了,原以为不过是些醉酒无赖的小事,哪里知道是通天的大罪!”
“你!”赵永柯气得满脸通红,原以为十拿九稳,谁知道孟大会当堂翻供,还将一盆脏水泼向了他。
“赵大人,你可不能害我!”
孟大这话犹如火上浇油,赵永柯手指着他,气得语无伦次:“你这宵小之辈……”
严文琦一抬头,正好与姜行云的眼神对上,事已至此,两个人心中都已有了数。
看来所有的预感都不会平白无故产生,所谓事情的转机,不过是有人蓄意操纵,而这操纵之人是谁,姜行云环视一周,除了他,刘臣齐,还有谁。
赵永柯还在与孟大纠缠不清,紧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孟大突然起身,朝着大殿上的柱子就撞了上去,顿时满头是血,随即晕了过去。
严文琦方才没拉住,此刻离他最近,他蹲下来探了探孟大的鼻息,而后对着姜行云摇了摇头。
事情终于不可挽回。
一片慌乱之际,刘豫站出来,直直跪在大殿中央,义正言辞地一字一句喊道:“请陛下为孟大做主,治罪赵永柯,一并惩处逆贼之后!”
群臣随之应和:“请陛下为孟大做主,治罪赵永柯,一并惩处逆贼之后!”
逆贼之后是谁,不言而喻。
姜行云骑虎难下,当场拂袖而去。
翰林院掌院学士赵永柯当堂逼死平民孟大的事很快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赵永柯立时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次日便被发现在家中自缢。
听到赵永柯自缢的消息,姜行云端起的茶盏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荡了出来,顿时烫的手背泛红。
一旁的靳苇立刻接过他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随即找来药膏,一点一点轻轻地涂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姜行云嘴里念叨着,对手上的烫伤毫不在意。
靳苇没有出声,她知道赵永柯的死对姜行云而言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他本就是局外人,若不是参与了此案,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然而于她,又何尝不是?
“我太心急了。”姜行云话中透着深深的自责。如果他能沉住气,不那么着急,是不是就不会掉入这么拙劣的圈套。
“事已至此”,靳苇冷静地说:“陛下更应该想清楚,之后的路怎么走。”
自责是无用的,追悔也是无用的。
“他们逼死了赵大人,下一步便是用我的身份大做文章,来牵制甚至威逼陛下……”
“他们的目标始终是我。”姜行云打断了靳苇的话,他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什么谁连累了谁的鬼话。
“所以,陛下是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靳苇问出这话的时候,一脸凝重。
事情的发展比预想中的还要糟糕,短短几日,京城之外突然聚集了上万人马,就像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任何征兆。
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历数靳苇的罪状,逼姜行云交人。
靳苇看着手中的檄文,“逆贼之后”、“勾结奸邪”、“迷惑圣主”……桩桩件件都超出了她能力范围。她一介书生,如何配得上这样大的阵仗。
严文琦来了,靳苇识趣地退了出去。这个节骨眼儿上,严文琦来所为何事不言而喻,事情到这个地步,就算姜行云不说什么,其他人,也不会毫无想法吧。
“眼下怎么办?”严文琦开门见山:“已经兵临城下了,各地的兵马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得早下决断!”
姜行云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着严文琦认真问道:“严家会支持我吗?”
严文琦瞬间领会了姜行云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然后笃定地说:“我会支持你。”
“你做得了严家的主吗?”
面对姜行云的质疑,严文琦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严家的未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严家的家主,严文琦现在还不是,将来早晚是,他站谁,严家就站谁。
“那……跑吧。”姜行云的话中既有些许无奈,又有几分坚定。
姜行云这个决定,让严文琦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敬佩,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从此刀山火海,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再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