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姜行云说的那些有关杜家的话,并不只是宽慰他,不管外人怎样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但是从她的角度讲,面对杜千荧,却很难理直气壮。
为了从杜千荧身上获取想要的信息,她逢场作戏、欺骗、利用,无所不用其极。本想在事情结束后在姜行云面前替她求情,保她一条命。
但是,为了姜行云,她还是放弃了,杜千荧毕竟是杜家人。
行刑前一日,靳苇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背着姜行云,去送杜千荧最后一程。
杜老夫人既然把她是女子的消息传出来,多少也有点报复的意思。那么杜千荧,此前必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靳苇也不确定,杜千荧现在还想不想见她。但是她做下的事,就算不能补偿,也该有个交代。
大牢里阴暗潮湿,靳苇跟在狱卒身后,手里提着食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来到一座牢房面前,靳苇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里面的杜千荧,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她依然保持着她杜家嫡女的风范。
哪怕衣衫脏乱,臭气熏天。
杜千荧看到牢房门口的身影,一下子冲了过来,啐了靳苇一口,大声喊道:“滚!”
靳苇没有躲避,也没有理会,只是蹲下来,忍着腰间的疼痛,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从两根木栏之间的缝隙递了进去,放在了地上。
杜千荧看着靳苇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浑身直犯恶心,尽管在牢中多日,她食不果腹,眼前的东西的确是她这几日见过的最好的食物。
但是她还是想都不想,胡乱将那些踹翻。
“对不起。”在牢房门口站了很久,靳苇才对着杜千荧说出这一句。
杜千荧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你,想起你之前在我面前虚与委蛇的样子,有多令人作呕。”
“靳苇,你好恶心。”杜千荧眼中充满了厌恶:“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为你的情郎去铲平道路,午夜梦回,你不会觉得亏心吗?”
在杜千荧一事上,靳苇着实理亏,所以杜千荧用再脏污的话来骂她,她都不会回嘴。
但是,杜千荧不该在她面前提姜行云,杜家的人有什么资格提姜行云!
“那杜小姐”靳苇深恶痛绝地说:“你的父亲杜徳佑带兵杀进京城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亏心,当你拿着你父亲用军粮从别国换来的金银财宝肆意挥霍的时候,你又会不会亏心!”
“莫说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占有着利益又保持着缄默,如今来装什么清白!”靳苇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靳苇是对不起你,无论日后天降报应还是恶鬼缠身,我受着,但杜徳佑、你、杜家的人,必须死!”
“包括你那个表面上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实际上暗中纵容、不加约束,亲眼看着杜徳佑酿下大祸还要添一把柴的祖母!”
靳苇一连串的质问,让杜千荧直接愣在了原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靳苇,她绝望地笑了笑,果然啊……
靳苇从来都不是那个她臆想中的玉面书生,她骨子里的孤傲、狠绝,与她为她设定的形象,毫不沾边。
“你走吧。”杜千荧颓丧地坐在角落,低声地说:“此生是我瞎了眼,蒙了心。”她现在一身懊悔,又有何用?
父亲已在黄泉路上等着她。
靳苇最后看了杜千荧一眼,与她做最后的告别。
从此刻起,靳苇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她这一生兴许会做错事,但是绝不后悔!
走出了大牢,靳苇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头顶刺眼的阳光。
突然身前出现了一片阴影,随后便听见有人喊道:“将靳侍郎押入大牢!”
第26章
“我是朝廷命官,谁敢!”眼见那两个狱卒就要近自己的身,靳苇马上反应过来,后退一步大喊道。
“我押的是十几年前的魏王余党!”一声洪亮的声音从狱卒的身后传来,靳苇抬眼一看,原来是张垣,刘豫的妹婿,刘臣齐的姑丈,现任刑部侍郎。
张垣话音刚落,十来号人冲上前来,只消片刻便将靳苇团团围住。
张垣此举,定是刘豫授意。前几日姜行云才在她面前提到,当年她生父章君南的冤案,与刘家有些关系,没想到这么快,刘家就做出了反应。
“张侍郎,押解朝廷命官,可曾报予陛下?”靳苇双手抱拳,朝着皇宫所在的位置作揖道。
“拿下!”对于靳苇的质问,张垣懒得理会。方才在刘府,刘豫千叮咛万嘱咐,在大牢门口堵到靳苇后务必立即拿下,迟则生变,他哪敢有所迟滞。
重华宫内。
姜行云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心中突然有些难以名状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