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当怨念地望着向恒。向恒咽了口口水,主动拿起第三块红豆酥,放在了她僵硬的指间,再坐回位置上,握好剑柄,二度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状态。
白婴哭笑不得,三两口把红豆酥吃了个干净,鼓着腮帮子囫囵不清道:“这不怪他。”
“他举止,粗鲁,你还,帮他,说话!”
“也不是啦……”白婴心虚地摸鼻头,“主要是这段日子,他掩饰已久的本质遭我发现了,这要换成你,你也暴躁。”
向恒听不明白:“何意?”
白婴想了想,说:“我换个说法,就好比你有一个心仪的姑娘,某日你打算洗衣裳,不小心发现了姑娘的兜肚在枕头底下,就顺手帮她一块儿洗了,结果这一幕刚好被姑娘看到。”
向恒陷入了沉默。
白婴还以为他悟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正欲心安理得地吃下一块红豆酥时,他蓦地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楚贼,下流!我去,杀了他!”
白婴手忙脚乱地拽住他:“等会儿,楚尧他什么时候下流了?”
“他洗你,兜肚!”
说着,向恒面红耳赤地冲白婴的胸前扫了一眼。
白婴抿了抿唇,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心眼真实在,就因她早年救了他,她的形象居然在他心中如此高大伟岸,和世人眼里刚正不阿的楚将军一比,楚将军都能落下风。她的第二反应则是……
这孩子对人情事理还能不能有点正确的判断了?将来她死了,谁来陪他蹚这混浊红尘啊……
白婴一想到这儿,就暗暗叹了好几口气。她弹了弹向恒的脑门,无奈道:“他没洗我兜肚……虽然吧,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我也想他洗,但人家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将军,岂会自降身份呀?是我翻出了他的旧衣物,缝了几条他的底裤。”
向恒脚下晃了晃,艰难道:“你缝了……什么?”
“底裤。”
向恒的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白婴觑着他那生无可恋万般皆成灰的表情,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恰逢小二进来上菜,见着杵了个年轻公子,也是愣了愣。待菜品上桌,小二多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向恒跟前。
白婴打赏了些许铜钱,小二便很快退出雅间,还替二人悉心关上了门扇。
白婴招呼道:“别站着了,坐下吃饭。”
向恒愤愤别过头。
她又笑了一声,指着地上的剑道:“说好要立志闯荡江湖,扬名天下,做个一等一的剑客呢?我可没见过哪个剑客随意乱扔自个儿宝剑的。”
向恒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才把剑捡起来,擦了又擦。
素日里,他是极为宝贝这把剑的。他和白婴同年被擒,原本也是要被叶云深用来养蛊的,可白婴为了护他,生生当了出头鸟。后来,白婴当上女君,第一时间将他捞出囚牢。她给他找来武学恩师,想让他有自保的能力。彼时,那恩师就说过,向恒早已错过了最佳的学武年龄,也非上好根骨,即使入了武道,终究只能平平无奇。但他不信这命,旁人用一个时辰学,他便废寝忘食地用十个时辰练,练到手脱臼都不肯停下。
直至三年后,他方出师。出师那一天,白婴送了他这把剑,说是好不容易从一个好赌山鹰那儿诓来的。向恒高兴得一宿没睡,日夜都将这把剑带在身边,也更坚定了自己的初心。
他想强大,他想保护白婴。
如同……白婴从前保护他那样。
他看了眼对面吃东西吃得“风生水起”的某人,私心里根本无法与她怄气。他拿起竹筷,替她夹了喜欢吃的蹄膀,放进碗里。
白婴看了看他,含糊道:“你也吃。”
“吃过了。”
“哦,那等我吃饱。”
“好。”
向恒完全不急,闭着眼默默数数。他太了解白婴的习惯,她吃多少,什么时候能吃完,他都基本能估到。
果不其然,他这厢数满一百,白婴打了个嗝,放下碗筷道:“饱了。”
向恒睁开眼睛,给她倒满了茶水。白婴饮下半盏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在遂城?”
“回过,王帐,想给你,取酒。”
“多半无功而返?”
向恒皱着眉点头:“‘长梦’,已空。”
“料到了。”白婴撑起脑袋,从窗框里看向外间,“乌衣镇时,叶云深来找过我。”
“他入了,三州?”
言语之际,向恒便要拿剑。白婴斜瞟他一遭,阻止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什么?”
白婴语如连珠炮:“你掐指算算我从乌衣镇来遂城都有个把月了,这时间足够叶云深往返三州四五趟,你哪儿来的自信他在原地等着你去砍啊?”